2009/06/21 13:27筆記

(不好意思。這篇日記的圖片,因2013年雅虎部落格宣布結束後,全都不見了,這些相片是那年之後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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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禮拜日,清晨七點三十分,收購完二手書,從基隆市仁愛區騎著摩托車,載著豐收的喜悅經過八斗子漁港.

 
基隆嶼海面仍然是一片清明,漁港裡並沒有滿滿躲風的船.倒是馬路邊的草坪曬著一張張草編織的蓆.這裡每一艘捕飛魚的船,除了原有的某某宮媽祖令旗外,還有一副螢光綠的旗,寫著大約是"兼營飛魚卵漁業漁船"等字樣,而且有編號,看來是特許漁船才能採捕.
 
製冰廠的轟隆隆,輸送冰塊的聲音,壓過了外洋偶而襲來的海風聲響.都起風了怎麼還會有魚船準備裝碎冰?
 
好奇心驅使著我走到碼頭來,碼頭上一位正在整理飛魚席的是印尼魚工朋友吧,聽不懂我在說甚麼?我指著外海上的雲,雙手作起大弧度的波浪狀,指著魚船划向燈塔,說,您們要出海嗎?
 
他微笑地點點頭.
 
我不禁皺著眉頭,右手打著大風吹來的手勢.
 
他抬頭望望基隆山方向,點點頭,雙手一攤,肩膀一聳,一副無可奈何的淘氣表情,然後拿出了皮夾裡的一張相片,相片裡有一位年輕的媽媽和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指著說,莫法度.莫法度.
 
腔調雖然怪異,但是可以理解他是說,為了妻小必須來台灣打魚.
 
我看著看著,比起大拇指的手勢,他好得意,指著媽媽,又指著小嬰孩,那神情是在問我,是哪一個可以比大拇指?我有點為難,不知道會不會犯忌諱,最後,仔細評比,很誠懇地收斂眼神,兩隻手都舉起大拇指,他可開心了.
 
這時,冰廠已將碎冰裝滿了其中一個船艙.又有幾位黑得像九份大竿林溪碳化石頭的年輕人,從船上跳到碼頭上來.其中一位是台灣籍船長,告訴我,今年的飛魚來得比往年遲了.其他作夥的有三位是印尼籍,一位是大陸籍;印尼仔月薪大約是萬把塊,大陸仔兩萬一.
 
我問說為何有差距?
他說,大陸漳州來的言語可通而且有專業技術.
我問說,
言語不通,不是很容易發生誤會?
 
他說,對啊,海上的生活很單調,掠魚,起魚,休息時還要補網仔,修理器械,肝火很容易攑起來,
如果船長態度度不好,或者是雜碎念;誤會粒積下,變面起來就成了海上的喋血事件.一隻船才一兩個台灣人,說起來是很危險
 
我問說那你都怎麼預防呢?
 
他說,這也沒甚麼方法好避免,就是凡事記得"沓沓仔來"(tauch tauch ar lai)四個字,用溫純的眼神表達心中的急切.拋網,拋蓆,修理魚具那真正是一寸光陰一寸金,時間一流失,可能這回的出海就無采工(白做工)囉,就要了(賠)油錢,了冰錢與了薪資等等.但是,還是得寬寬仔是不能罵人.
 
沓沓仔來,也就是慢慢地來就可以減少誤會?這我不是很懂.
 
說完這些話,他開玩笑地,問我身旁這位印尼漁工朋友說,你說我說的對嗎?
 
印尼漁工朋友似懂非懂地傻笑著點點頭.隨即又看著手上的相片,船長說,別想某子了,卡緊熟手,錢就賺不完囉.
 
接著,比畫著環繞港口的建築物說,你合意哪一棟厝,跟我說,待會咱們去捕抓飛魚和飛魚仔卵,有春(剩)的就給你買一間.
 
說也怪,印尼漁工朋友聽懂了,認真地,環視了一圈,指著嶄新的兩棟大樓.
 
船長笑罵著說,那是漁會大樓,我哪買的起?隨即蹲馬步,裝作坐在辦公室,看公文的模樣.說,那是拿筆的人的辦公廳,叫我買給你?.惹來大家的嘻笑聲.
 
靦腆的印尼漁工朋友看著船長的眼睛,又,逗趣地,嚴肅地,再繞視一圈,他喜歡上了山上新豐街,面海的那一棟黃白相間的電梯大樓.船長看了看,說,嗯,比我台中沙鹿的家還漂亮.有眼光.拍拍印尼魚工朋友的肩膀,將頸中的項鍊上的心型墜子打開說,莫臭屁呀,你看,我也有,這是我牽手(太太),這是我,這是我後生(兒子).
 
印尼漁工朋友看了,短暫默然後,眼眶卻紅了.
 
船長才拍拍自己的頭說,我真是的,他太太生產的時候剛到台灣沒多久,沒事惹他心酸了.隨即,一腳作勢要踹他說,還在想家後(太太),沒見笑(不要臉),等抓到很多飛魚仔卵,大家再湊點錢寄附你,也讓你買一條金項鍊.趕快去將蓆仔扛到船上.
 
我說,颱風就要來了,還要出海嗎?
 
他說,討海,本來就是與天爭,拚得過就是咱的.只要行在颱風前頭,就可以有海撈一筆的嗆私(chance 機會).
他比著船長室的屋頂上,高高豎起,廟裡求來的令旗,說,其他的交給媽祖了,三作四歇睏是成不了事的.
 
我說,講得也是對,而且有媽祖庇護,穩妥當ㄟ啦.飛魚卵就會像九份仔土地公祠的對聯說的"黃金裂裂來"
 
他聽得好開心.說,好好好,黃金裂裂來,你看,這飛魚卵生得還深像是黃金般的金黃.
 
我看著船上一包包的青菜,豆干,牛肉.....雞肉等,就是沒看到豬肉,他說,你未記(忘記)了,印尼人大部分是回教徒,不過說得也怪,看到媽祖也會鞠躬,持著香對(跟)著拜.
 
說完,到船上拿了一塊金黃色的飛魚子給我吃,他說,你來得太晚了,透早未七點一靠岸,都被魚販仔載走了了,只能送你淡薄仔闌珊(一些零碎)阮自己吃的.真歹勢.
 
說到吃,我是不客氣的.那味道真是鮮甜.
 
他說,都是在這個季節,幾若百年來,台灣各地的漁船,都會來到基隆嶼到釣魚台之間,放下飛魚蓆,而飛魚就會在草蓆上產卵.不過,要很細膩(小心),釣魚台的日本仔軍艦很野蠻,誤入了伊們主張的海域,那就真衰尾(倒楣)了.
 
這時,船員們呼喚著他,漳州籍的船員朋友說,頭家,莫再開講了,趕緊出海啦.
 
我光顧著道別,倒忘了問飛魚卵是不是只有核發一定數量的漁船才能作業.下一回再請教了.我想是的,因為港內還有二十艘左右的漁船,都沒有此面旗幟與飛魚蓆.前後只有四艘有.如果是這樣,這也是相當環保的作法.
 
砰砰砰的引擎聲中,沒見到船長,只見到五位船員在舷邊揮手告別,黑黑一群人,其中一位,指著新豐街那棟面海的大樓.
 
告別了他們,看著船艙邊晾的紅色,紫色,黑色衣服,那都是地攤上看得見的材質,只是在一片藍色的天,藍色的海與藍色的船中,與媽祖的令旗同款,顯得相當耀眼,我想他們都是家裡人眼中最耀眼的英雄與保護者吧?
 
回到九份,基隆山有移雲如老婦人漫行,海面還是光朗沒有罩上薄霧.希望他們可以趕在颱風的腳步之前,等待飛魚;但是千萬別誤闖了釣魚台海域,
 
叨叨仔來,平安要緊.打字打到這裡,中午一點了,看了一下雅虎的氣象報告,說,蓮花颱風還在澎湖與金門之間.時間應該是站在他們這一邊,慢慢地來是可以的.況且,他們的神的旗幟正迎風昂揚,豐收是可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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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21  lobo於九份樂伯二手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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