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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北市瑞芳區老埔頭三爪子坑日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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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市中正區剝魚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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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市中正區漁工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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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銅器,畫冊,國學,台灣史,中國史,日據時代出版的書法帖,大約6百本。史:很多是關於1950年代,愛書人說,不是兒女的領域,今年七十多歲了,不想造成他們將來的困擾,先處理這一批。

 

很好奇,國語說得字正腔圓,是1949年來到台灣的嗎?

 

說,不,自幼成長於基隆市義一路與中正路交接處的三沙灣。是台灣人所說的蔣介石第一屆畢業的小學生。不像現在6歲就可以入學,那時要8歲才可以。讀中正區中正國小,然後是師大附中初中和高中,雖然出生是日本籍,可以說是完全接受中華民國教育的,而在那個年代所有的作文的末了都是會寫上反共必勝建國必成當收尾。

 

義一路?到府收過幾位出身於此而移居外縣市或者仍然居住本地的愛書人,他們說過1950年代前後,這個老城區有很多五金店,電機店等等,很是繁華;店屋闊而且深邃。和中正路之間有海軍基地。1947年的228事件之後,這裡發生過清鄉部隊的掃射。高行健先生說過,在大陸,談起70年代,很少有人不搖頭。而台灣呢?到府收購二手書,不管是來台第幾代,或是台灣地主的原住民愛書人談起1950年代很少不遺憾的。

 

請教愛書人,您在舊家可曾親眼目睹228事件的發生?

 

愛書人雙手張開,好像是正拔起一塊方正的物體,說,我們家是做木材買賣的,店很大,門寬大約有七扇活動門板,每個門板大約1公尺,高約2公尺,而屋子深度大約340公尺吧?是一樓磚造。每天開門就將木門卸下,抱起,放在亭仔腳內側,打烊,再一扇扇按照編號順序放回。1947年二二八事件,起初是本省人打外省人,打得很激烈,外省人有被台灣人保護躲藏的,也有很多不幸者被打個半死。那時還很小,爸爸不讓我們兄弟姊妹出門,就不曾看見混亂情況。過了幾天,國民政府的部隊從基隆港上岸。沿途掃射,是甚麼槍就不曉得,我也沒見過,這事件之後,就沒有人敢再提起直到解嚴前後。市中心幾日前有房子失火,按照當時台灣人的習俗,必須演魁儡戲酬神,聚集了很多觀眾,還沒到放鞭炮的時刻,卻有ㄅ一ㄤ ㄅ一ㄤ ㄅ一ㄤ聲,有人喊了一聲是槍子聲,大家愣住,然後隨著恐怖車聲的逼近,才回過神四處逃散,這才知道是部隊上岸開槍了。聽到槍聲由遠而近,爸爸趕緊將一張張日本榻榻米豎起,貼平直立在七片木板門後面,藉以擋住軍方的子彈。我們店不遠處就是三沙灣,那時還是小海澳,還沒填平建中正國宅,隔天起,那裡常有槍聲從那裡傳來,那是在槍殺。而爸爸躲在店屋後面直到三月底,不敢出門。愛三路,忠一路郵局前方的停車場是後來囤土興建的,那裡本來也是海灣。聽大人說,一長串的人們兩個手掌穿鐵心而過,從10輪卡車下來,在岸邊跪成一長列,一個一個依序背後開槍,一腳踢下,換下一位,其中有一列的最後一位,或許是以為已被開槍,很自然地倒下,沉入海中,驚醒,居然逃脫。這不是傳說,解嚴後,在電視與平面媒體前前舉起雙手展示出掌心的穿痕。

 

這位倖存者,也出現過幾次我到府收購二手書的老人家的敘述中,有一位,她的媽媽和鄰居阿姨們還親自搭救過他,當他夜裡從海軍基地旁的溝渠爬上岸時。

 

愛書人舉起雙手在空中,以右手食指指著左手的掌心,語氣好平和,然後說,1945年年底,親眼見到基隆包括義二路的市民非常熱烈歡迎祖國來的軍隊,前幾天街上和家裡的大人們回歸祖國的喜悅也浸染了幼童和他,想像著國軍的雄壯威武玩著歡迎遊戲。愛書人做了一個很標準的立正稍息的動作說,部隊下船時,看傻了,與日據時代日本軍人差異很大。部隊士兵有的挑著一根扁擔,有的扛了大包袱,幾乎都有個鋁碗,叮叮咚咚地撞著。幾天之後,買東西,一簍橘子就拿起兩三個試吃,也不付錢。或許這是國軍長久的文化吧?基隆市區道路建設很完善,路不寬,柏油甚至是水泥路面,開著十輪車,橫衝直撞,撞死人也沒賠。人們喊著十輪仔來了,大家都嚇得要死。

 

愛書人說到這裡是改用台灣話說十輪仔,解釋說,彼是軍用大卡車。

 

想起了中國歷史上"清鄉"的可怕,愛書人書架上有一本沈從文自傳,民國初年,當沈先生156歲從軍時,加入了靖國聯軍第二軍到了湖南西部的沅州東鄉榆樹灣就負責筆錄那些無知鄉民被屈打成招供詞後,成十成百的大屠殺。

 

眼神黯淡下來的愛書人說,部隊是按怎清鄉?我沒看到,只知影許多少年人和頭人被抓走,有的,從此沒回來。槍殺,我是有看過一次。彼是在信四路,有兩個國軍被拉到路中央槍斃。因為他們在這間厝內裡共同侵犯了一位台灣婦女。之後,也有軍卡車司機在基隆鬧區被處決,因為撞死了路人。軍紀開始被整飭了。這都讓我好震撼。街頭上,殺朱拔毛,反共抗俄,保密防諜的標語處四處以油漆刷在民宅,公建築上,美軍顧問團建議難看,才逐漸改成有襯底的標語。

 

我說,還好,沒像高行健先生在"花豆"裡說的,70年代,串連的紅衛兵在公共汽車上也用大紅漆刷標語。愛書人笑了,不想讓他繼續陷入哀傷之中,我以國語說,師大附中應當是很多外省老師吧?老師好嗎?

 

愛書人眼神好柔和,以國語說,師大附中那時排名是在建國和成功中學之後。很多外省子弟就讀這裡。這是影響我很深遠的一所學校。教學嚴格卻又春風徐徐,不管本省籍還是外省籍老師,素質都很高。沒交作業,第三天家長就會收到通知信。同學之間感情可說深厚。高中畢業,那時有北區大專院校聯招。陳泗治校長(是對音樂老師的尊稱嗎?淡江中學校長。)建議我去考師大音樂系。要考聲樂等術科,陳校長甚至命她的女兒當我的鋼琴伴奏。很可惜,沒考上。

 

愛書人帶我走進他的書房最深處,那是一幅畫山水畫,寓意和筆法好脫俗。大約30公分寬90公分高。左邊寫著名字,右上角寫著33年後的感想,字好飄逸瀟灑。說,左邊的字很醜,那是我沒考上音樂系後隔年後的畫作,是自我解悶之用。落榜那一年,我拜師陳鏡輝西畫家,算是東洋畫吧,與廖繼春,李梅樹等畫家友好,向陳老師學了一年。33年後在房屋角落發現了它。一位系上老師出價6000元要我割愛,我捨不得。

 

好特別的紓解鬱悶的方式,16歲就懂得排遣?請教說,那為何不讀藝術系呢?

 

愛書人說,沒考上就去當兵,退伍,考上師大國文系,那是很喜歡文學的緣故。總認為,讀文學,也應當要領略音樂與藝術,讀國文系並不與畫畫的熱忱相衝突。一班有450人。基隆考上的有水產試驗中心所長的公子鄧先生。

 

師大國文,音樂與美術系都是台灣這三個領域的重鎮,請教說,那也很方便啊,可以游走這些系所。

 

愛書人笑著說,師大師資真是沒話說。那時有這個風氣,每個系與系之間同學們經常去旁聽,甚至與台大等學校騎單車彼此串門子。我就常到師大上溥心畬,台大上臺靜農,許世瑛等老師的課。臺靜農的字特別喜歡。讓人很回憶,林尹,潘重規,鄭騫,高明,程發韌,巴壺等等老師。很會鑑定溥先生的字畫,因為我經常一旁觀看。溥先生走在溫州街路上都要友人或是學生陪著,上課也是,否則回不了家到不了教室,他是皇家貴冑,從不懂得料理生活。愛書人彷彿拿著一管毛筆,揮灑之後,直直而下,又好像是有清風吹拂而微微飄動著說,經常上溥老師的課,知道他用墨,運筆方式。常用乾筆,水分不多,懶得沾墨吧?比如說畫一江中釣叟,釣線很自然,不會死直,一勾勒即成,非常有把握,這不是仿造者能成的。所以我很敢賭定斷言他的畫的真偽。這幾位老師給我們的觀念是,畫畫需要多讀書,吸收養分,遇到瓶頸才能開脫;也要遊大山大水,氣度才會恢弘,音樂運動要兼顧,才能游於藝;學問要紮實,人格要高尚,文章氣理才會壯。大部份的老師看不慣蔣介石的施政;我們學生是如何判斷呢?支持的老師自然會呼應政府施政,然而這是很少數,而大多數教授們默不吭聲,只顧自己的研究與創作,來個相應不理。沒有學歷,自修而得,受郭沫若,楊樹達等學者讚賞,是國家瑰寶,專研文字學,史記的魯實先老師,學問是獨創而來,而不是東抄西抄,很受師生尊敬;上課卻常會痛罵,為什麼要那麼多中正路,蔣中正銅像,等等造神措施?可是蔣介石不敢動他。台灣中華民國政府畢竟還是寬鬆於中國共產黨人民政府,兩岸開放交流初期,看大陸學者他們在討論會上所提出的經學論文集,感覺台灣較勇的大學生就可以達到,頂多到碩士程度,差台灣水平太多了。這也難怪,經過文革十年以及之前的空白期,等級上難免落後。而這些人當時都還是大陸的大學指導教授,系主任。

 

擔心耽誤愛書人時間,該告辭了。請教說,您指導碩博士學生,退休後,有甚麼感想嗎?

 

說,沒有在大學教書,不代表學問不夠。我們那年代,博士班收23人,碩士班5,6人。博士班,每年入學名額照大師分配,因為大師就那麼幾位,總希望自己的愛徒到博士班來,只好像國軍的參謀總長,陸海空軍依序來當;沒有升等也未必是能力差,而是跟對了老師嗎?就如同能不能升將軍也要看是否跟對了將軍?人事關係很重要,但這不是做學問的人該去注意的;無論如何,別失了志,就像歷史就是歷史,只能被塗抹一時,有學問,一百年後,後人還是會引用你的文章。

 

深深鞠躬後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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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老爺買魚竿,高行健,聯合文學出版社

 

沈從文自傳,聯合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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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市中正區外籍漁工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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