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竿林新公園
福益煤礦白匏湖新坑,分坑礦埕一角。這是我的到府收購二手書的手推車與工具
遺構
台頂
在這裡右轉
疑似白匏湖山基石
鐵軌的一段
流籠台高高矗立在山丘最高處,海拔390公尺,斷崖最邊上,山腳下便是員山子分洪道以及白匏湖,俯瞰著基隆河流域侯硐段。
小粗坑古道大竿林段,距離頌德公園450米,海拔440米,電塔路牌,往東走六百米,即可抵達。
很像是金瓜石黃金博物館的黃金神社,也是三層石牆砌起。
圓形的矮石牆,大約三十公分高,一米半的直徑,紅磚再包裹水泥。
鑛埕大約一座足球場寬。
不少的三洋維士比空瓶。
有一根煤車鐵軌。
地上沒甚麼植物,只長出一些菅芒,而且是瘦弱的,可以讓我像頭山豬優游地走,不用撞來撞去。
表土上許多黑色小石片,有如麥片的大小厚薄,一捏就碎。
視野被周圍的樹林遮掩,走進了一個澡盆似的山林凹地。
圍堵的枝葉間,看到了基隆河,三爪仔坑山,基隆嶼以及基隆山。
鳥兒當這裡是自己的家園,小彎嘴,大彎嘴,正各自對唱。
宜蘭線火車的框啷聲,在基隆河溪谷激盪,站在流籠台,彷彿火車正要開過來這座山丘。
非常受到里民尊敬的蘇進益先生,是九份大竿林福住里里長,指點,九份四番坑金坑,本身也是福益煤礦的炭坑。
這是兩種不同的礦權。
承包金礦是向所有者臺陽金礦公司,炭坑則是向福益煤礦來請負。
承包金礦,炭礦,掘進時,需要用到炸藥,則分別向台陽或是福益煤礦申請與購買。
九份四番坑或是福益煤礦,各自分成東坑,西坑。
頌德公園上方,小粗坑古道公園頂這邊,是西邊。
樂伯二手書店上方,福隆宮的東南小徑,則是東邊,是九份四番坑金坑的本坑。這兩條路線都可以通到小金瓜露頭,就在小金瓜古道,新公園以及小金瓜山匯合。
金瓜石新山六號橋六番坑是福益煤礦的主坑。
民國四十年,五十年代,金脈已經掘盡。
九份的大竿林溪山谷,居民普遍窮赤。
掘不到金,再怎麼努力還是枉然。
九份的金礦是民營的,跟金瓜石國營的不同。
九份的金礦工,很多在四十五到五十五歲就因為砂肺而去世。
比煤礦工嚴重。
煤礦工除非是烏龜工,負責掘進,需要炸藥,否則,是沒有金礦工來得厲害,活到六,七十歲,是有機會的,只是砂肺以及各種職業慢性病會拖磨。
這也是為什麼,後來政府發放放砂肺補償金,領的是以煤礦工為主,因為,金礦工早就往生了。
例外的是金瓜石工,貧惰工。
金瓜石工是公家的,拼命工作的程度沒有九份礦山的來得高。
九份的金礦工自己跟台陽金礦申請炸藥,自己掘孔埋炸藥,自己清理炸藥,粉塵就會吸入很多。
金礦脈是固定的,緊縮在石縫裡,要炸多深,就得挖得多深,塵粉就有多大。
而且很危險。
大伯就是操作炸藥,而被石頭炸得滿身。
九份的炸藥領回來後,放在家裡,隔天再帶去金礦坑。
大伯有一次埋好炸藥後,沒有爆炸。
根據經驗,可能是接頭沒安裝好。
折回去看,快接近時,突然爆炸了。
石頭顆粒,打進大伯身上,很像是一顆長了黴菌的橘子,一粒粒黑褐色得滿身是。
醫院一顆顆取出。
煤炭嵌進身體,可以不理它,石頭就不行。
金礦經過近百年的開採,尾聲了,吸了再多爆炸後的粉塵,還是無法給家裡一缸白米能常滿。
就像收割後的番薯園,山豬媽媽能找到的,也是小顆的。
有些九份礦工會在金礦坑鑛埕土堆尾,將泥土翻起來淘洗,洗到的比入坑得有時還更有收穫,可以賺到工錢。
當時富礦脈多,洗鍊來不及,抓大放小,如同魚群來了,哪個漁民不先抓大的?
這黃金好日子,離我們這一代很遼遠了。
小時候,居民們經常沒有米可以煮,到大竿林雜貨店賒米,或是向鄰居借米。
家裡沒有秤子,大家都會用鷹牌罐裝煉乳的空瓶來當計算單位,大約如同兩碗飯碗的容量,類似菇類罐頭的大小。
大家都會抹得平平的,不多也不少。
家裡還有兩筒米的,絕對會借出一筒,有一筒的撥出半筒。
雜貨店清完賒帳,還有剩錢買米回來,則是一一奉還鄰居,搞到最後只剩幾筒。
如果大家都沒有米,那就會有鄰居,變魔術般地,好心煮一大鍋鹹稀飯,裏頭很多青菜,蘿蔔等等,擺在院子裡,讓好幾戶鄰居一同免費來就食。
煮飯菜捨不得使用焦炭,煤炭或是煤球。
老街的九重町商店,以前就是賣焦炭與煤球。
大竿林的福益煤礦土尾堆,沒有居民去撿拾廢土石裡的煤炭。卡路里低,很難燃燒,檢不夠工。
通常,瑞三等等的柴炭,油炭煤的土尾堆,會有很多婦孺老幼去翻找,這是因為礦脈炸開,以掘炭脈時,會有 一些煤炭含混其中。
焦炭是煤炭煉成的,如同相思樹木材燒成木炭,火力大而且持久。
焦炭也是我們童年玩具。
拿焦炭抹過頭髮,頭髮會被拔幾根下來。
大竿林的煤炭卡路里低,不適合。
焦炭和煤球是要花錢買的。
那怎麼辦呢?
到新公園或是大竿林上方撿拾樹枝。
彼當時,基隆山,大竿林山頭種植很多tshîng-pe-a(松樹)與相思樹。
大竿林,山林承包商,讓苦力,揹著扛木架,扛木架裡放三到四根木頭,從高海拔,經過樂伯二手書店旁的金山佛堂,福住里里民活動中心,下到大路邊,也就是柳園民宿前的基山街,再讓卡車載走。
每根木頭大約二十多公斤。
手持木杖,走幾百階。那時並沒有汽車路或是摩托車路可以抵達樂伯二手書店。
我們小孩就去撿枯或是斷落的樹枝。
也有很少的案例,那就是將樹木鋸斷,久了,就被認為是自然枯死的樹木。
種松樹的目的是造紙。
砍光了之後,沒再種,
基隆山與大竿林人拿來種番薯。
大竿林的孩子,讀到二專,瑞芳高工就是高學歷。
普遍九份國小,欽賢國中,一畢業,除了當礦工,就是外出當學徒。
三重埔大部分是中南部來的,而九份人很多到板橋,新莊,大竿林人也是。
當學徒的,瑞芳高工,以及二專畢業的,有了一技之長,很多現在是大,中小型企業的老闆。
比如某某某就是瑞芳高工畢業後,在營造廠工作,努力奮鬥,成為大地主與中和區的立法委員;某某某,某某某,也是類似的打拚,成為老闆兼新北市議員。
更多的是技術廠的老闆。
當兵說不怕苦,不怕難,而他們像是大竿林的四川,湖南,貴州的老鄉伯伯叔叔,不知道甚麼是辣一般地,不知道甚麼是苦,甚麼是難,只要有問題,解決就是了。
大竿林也有很多藝人,陸小芬小姐也是。
也是有很多的大竿林孩子,一輩子不求甚麼,安穩地憑著黑手技術,養家糊口直到退休。
民國六十年代,大竿林社區獲得重生,並不是靠觀光,政府還是慈善單位。
靠著福益煤礦新坑,也就是公園頂電塔旁的煤礦。
爸爸與叔伯們掘不到黃金,慼心,合夥,改向福益煤礦申請煤炭承包。
沿著舊有金礦坑道,挖掘炭脈。
炭工有三十餘人,在民國六十年左右,提供了大竿林居民的經濟支柱。
當時,外出手面趁吃的工作,一天薪水大約二十五元。
爸爸是大股東,負責發放薪水,我都可以見到數字,平均一位礦工可以領到一百元。
薪水算台車的,一台一百元,願意劬勞做的,一天兩三台車的也有。
就像是燕子,努力地在富饒的社區覓食,就能餵飽幼燕,抓對事頭,努力做,家庭經濟就能獲得改善。
掘炭脈,無法像掘金相仿的大起,三更窮赤,四更富,五更起大厝;但是可以讓米桶不再是夏天九份的乾季,乾涸的大竿林溪,一眼就看到溪底。
當年,一斤米是四元六毛錢。
大竿林聚福社的子弟戲,大仙尪陣頭,九份迎媽祖時,更有氣力去舞了。
福益煤礦白匏湖新坑,就如同大竿林聚福社,礦工八成以上是大竿林的居民。
這是典型的同悲與同喜的社區。
但是,白匏湖新坑煤礦,還是遵循掘金的傳統。
民國六十幾年,大竿林樂伯二手書店上方的wang tian ho 叔,這座煤礦坑,他和另外一位在同一個卡大(分支坑道掘炭場),掘到了落屎làu-sái金。
落屎làu-sái金是不屬於九份正統金脈的偶見。
九份礦山的金礦,本身同時也存在煤礦,銀礦等等,而金瓜石礦山有的更是還有銅礦。
這部分不屬於向福益煤礦承包的煤炭,無須向福益煤礦申報,也不是新坑的股東們的,主旨在掘炭,這是土地公錢,有福者得之。
九份,大竿林已經沒落了,很多外省老兵退伍後,來到大竿林定居,買的一間草寮,也不過幾千,一兩萬價格。
得金後,並沒有去亂舞,而是買了一台三萬元的音響,圓了喜愛音樂的夢,宛然是,小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了五角壓歲錢,立即衝到柑仔店,買兩支沖天炮來施放。
那一年瑞芳鎮公所的職員,月給約略七千元。
wang tian ho叔已經回去了,tian ho嬸還在,搬到暖暖。
礦山很多是男人先走,留下遺孀照料一家子。
社區人也不會怪tian ho叔虛華,辛苦一輩子,土地公賜福了,本該心適。
小粗坑古道的新公園,曾經存在一座山皮坑,右轉第一座電塔旁的小徑,可以通往白匏湖新坑礦坑口。
小徑上曾經鋪設煤礦車鐵軌。
台電在第一電塔開闢了聯絡道通往第二座電塔,幾十年下來,那條輕便道應當被草樹湮沒。
第一電塔再往前行,抵達員山子分洪道的上方,也就是古地號名的白匏湖,是福益煤礦白匏湖新坑,有三座礦坑口,平路坑而不是斜坑。
丘頂,一座流籠台,曾經有六十公分左右的大輪盤,控制流籠剎車以及翻猴。
流籠腳是在員山子分洪道的網猴硐方向的平地上,同時也是檯仔腳。
流籠長度大約四百米,沒有使用電力,純粹運用重量原理,上下往返。
重車下去的同時,另一端輕車自動拉上。
控制流籠者,在上方操控大輪盤。
大輪盤的煞車皮,大約六公分厚。
重車下到流籠腳,大約三分鐘。
剎車皮非常厚,大約十公分。
快抵達時,控制者便要開始最終剎車,確保這幾個桶子,穩穩到終點,同時,按下按鈕翻猴,讓桶子翻過來,煤炭就墜落。
爸爸是合夥者中股份最大者,除了掘炭,也經常往返流籠頭與流籠腳檯子腳去。
他下去時,很大膽,都是【坐桶仔】,桶子,類似𣁳仔車的斗子。
桶子大約每邊90公分。都是七分滿,他就坐在煤炭上面,手抱著桶子的豎桿,快到時,就先跳下,因為,前後的桶子們彼此會碰撞,很危險,而且,也是為了大輪盤控制者好操作翻猴按鈕。
人們,貨物,相思材就順著坐上來。
站在流籠頭,看流籠腳的人小小仙的,喊話聽不到。
相思材是坑內牛稠仔的主力,經常用來做前進與改修支架。這座坑口沒有做彎弓,以ㄇ字型架起。
爸爸必須深像是國家考試合格的精算師,過早,摔斷腿;過晚,桶子互撞,自己也會被震出。
當時有小徑,但是步行要二三十分鐘。
風險很大的,為了趕時間,也只好如此。
礦埕就在流籠頭就在那裏。
三座坑口。
每座坑口,坑口高度一米八,人可以走進去。
每座坑口,上下彼此的距離,大約20公尺,三座坑彼此相通,可以自然通風與排水。
一坑,二坑是最早期的。
這兩座坑口開坑年代悠久。
金礦坑或是煤礦坑,向來會有保留區。
比如五十米的礦脈,只挖三十米,留二十米,避免落磐。
先是採金,金脈枯竭後,改採煤礦。都是平路坑,一坑,二坑挖到了牡丹礦山的邊界上。
三坑比較淺,只有一二十米。
坑道設計考慮到運輸,很人性化設計。
平路,但是隧道在坑內坡度比坑口較高一點點,好方便推煤礦工不費力推出來,稍微一推就直到坑口。
推煤礦工也是大竿林人。
當年大竿林人,從山中居民宿往上走,經過溪溝上方的金礦坑,再走上一座探金坑,再往西走,就可以來到新公園。
礦脈大約一尺到一尺半之間,礦工挖炭必須平面式挖,坑內挖煤的分成【天樓】與【dan na】,天樓是礦脈往上時,掘炭就跟著往上,挖好後,再放進板管;【dan na】是礦脈在下時,往下挖,挖好後,再將煤炭往上拉。
天樓比較省力,因此,絕大部分施作這方式。
坑內的推煤炭工,再依照叫號次序,宛然是醫院院掛號。
必須牢記順序,才不失公平。
依序到各個掘炭工的工作區,推走煤炭台車。
天樓的板管,底部設計有閘板,台車放在板管下方,閘板一抽開,煤炭自然掉進台車裡。
這座煤礦是在金礦挖完後,才改挖煤礦,加上,平路坑,也沒有磺(瓦斯)是台灣少數礦坑可以點燃磺火燈的煤礦坑。
坑道高度大約一米八,人可以直立行走,寬也接近。
以相思木當作牛稠仔支架。
三根大相思木當主支架,每個主支架再依照地質間隔地矗立。
每座主支架之間,再以較細,較短的相思木連接,隙縫中塞石頭,石頭是就地檢用,避免掉落土石。
礦區沒有接電,自備一台發電機,目的是為了磨利掘炭的掘仔等等工具,以及充電頭燈。
工寮是山棕的黑色樹幹來起建,這只是休息或是放工具。
有一個圓形水池,接引坑內鐵軌旁坑道牆壁排水溝的水,作為洗滌掘仔,鋸子等等的家私頭,以及洗手面。
礦工是早出晚歸,回家洗澡睡覺。
煤炭屬於無煙煤,卡路里只有三四千,台電要求的是五千,進口的是七千,於是,必須跟六七千的其他地區煤礦參雜,才能符合標準。
流籠腳設有檯仔腳,有一班查某工,進行煤炭大小分類。
這裡的炭不需要經過水洗,跟瑞三的不一樣,無煙煤炭與石礫不會沾黏。
載煤卡車是中南部載菜的回頭車。
爸爸與合夥者蘇文清先生(音譯,待考)在這座坑有賺到錢,民國72,3年,股東間不合,拆股,爸爸到雙溪區的泰發煤礦承包,蘇文清則是到金瓜石新山六號橋福益煤礦本坑承包。
蘇文清也是瑞芳鎮民代表。
泰發煤礦是深入地下的大斜坑煤礦,坑內還有一盤天車轉運站。很深,很熱。
民國73年,一個月的電費就要十七萬元,是大礦。
民國74年,遭遇颱風停電三天,坑內地閜水無法抽出而廢坑,大賠。
之後,爸爸生病,返回大竿林。
蘇文清則是福益煤礦西坑沒賺到錢,民國74年,回到白匏湖新坑,新開鑿三坑,不如意,開鑿沒二十米,就廢坑。
金礦沒落後,九份與大竿林居民為了就業,幾乎搬出了。
大竿林搬來了很多退伍外省伯伯叔叔。
跟我們相處很融洽。也很相信我們,連房子壞了,新建,都是找我和本地人為他起造。
民國76年左右,跟他們說,我沒做過,他們卻都會說,你蓋就對了,管它會不會。
我難得說一件事情我不會,卻被不知道辣的四川伯伯給予完全的信任。於是,放棄月入十萬元的賣菜,民國七十六年左右,開始學習建設,並且照顧父母親。
口碑好了,就成了我的主業。
爸爸既是礦工,也是小包頭,經常要在礦坑外接洽,因此可以享壽到七十多。
大伯就沒有,根本無法爬大竿林的階梯,砂肺氣喘,很早就以自己選擇的方式走了,不想連累厝內人。(自殺警語,輕生並不能解決問題,敬請尋求協助,大家一起渡過難關。)
外省伯叔仔都已經往生或是回大陸。
老一輩的金煤礦工也都走了。
松樹也砍光了。
現在的相思樹是林務局造林的。
大竿林的九份四番坑坑口,大竿林五番坑,頌德公園,公園頂分坑流籠基座,都還在。
三洋維士比空瓶不是那時候的東西,應當是電塔以及電塔路的維修人員的。
坑內的設備,鐵軌,台車,當時都沒有撤出來封埋在裏頭。
牛稠木是使用很有韌性的相思材,但也是很快會腐朽,坑道應當都崩塌了。
2023年12月16日。到府收購二手書,出發前的請教。非常感謝蘇進益里長。再次學習很多。
九份口述歷史與解說資料彙編記載:
1,大竿林的山上有一處叫新公園的平地,有人會帶酒家女上去
新公園
,一起喝酒、喝茶、唱調。通常夏天才去,那裏有大棵的相思
樹,並有石桌石椅可乘涼、休息,人最多時曾達百多人,包含女人、小孩,有些第三番鑛工下班後也會去當地休閒。(資料來源:報導人楊金來先生)
2,頌德公園再往上的山坡有一個叫新公園的地方,從那裹可以看到侯硐、瑞
芳一帶。公園裹有蕩秋千等設施,常有人去那裡運動、閒聊、看風景,但沒
多久九份沒落後就荒廢了。(資料來源:報導人林鳳煌先生)
(大竿林福隆宮看海)
2022年10月14日再次探尋九份礦山大竿林溪上游西溪。位置就在大竿林福住里社區西側。上游西溪的西側海拔290公尺和東側340公尺各有一座接近大竿林五番坑坑口的規模,隱匿在姑婆芋,荊棘與芒花草之間,坑內地下水清澈地流出。在這高度之上到海拔360,上游西溪西側上游西側有四座,東側三座坑口,類似大竿林溪東溪上游旁樂伯二手書店的拖籠坑。樂伯二手書店海拔三百公尺。還要到台北市大安區和新竹縣竹北到府收購二手書舊書長輩書學術書,就沒有繼續溯溪。
一如九份其他的里,水湳洞,金瓜石等等礦山,樂伯二手書店所在的福助里同樣有一個世界少有大特色,方便居民休憩也造福遊客,設有許多觀景台,十到三十坪都有,座椅舒適,環境明亮清潔,錯落在民宅與花樹之間,甚至朵拉民宿和林園民宿前方的觀景台還有不銹鋼搖搖椅,就算100多歲人瑞,面對著基隆嶼大海和基隆山,也會盪出童心吧。早上八點出發到府收購二手書之前,繞了一圈福助里社區,但是不敢坐,怕吵醒睡夢中的遊客,很靜謐,只有風吹過油毛氈屋頂的微微聲音。
2022年10月14日非常感謝愛書人,福住里里長蘇進益先生和耆老女士先生們。
1924 年(大正13 年) 友聲會編纂出版顏雲年翁小傳,類似當今榮哀錄。詳細記載顏雲年先生創業事蹟。附圖中有一幅是四番坑全景照片。(友聲會編纂,大正十三年四月三日發行)
1900 年(明治33 年)3 月臺灣總督府民政部殖產課出版瑞芳及金瓜石鑛山視察報文, 作者是臺灣總督府技師齋藤讓,將九份鑛山( 瑞芳礦山)分成四鏈 (脈)。甲鏈是沿著外九份溪,乙鏈大竿林溪。( 頁14)
分別附圖
1:九份溪坑道圖
2: 大竿林及小粗坑坑道圖3: 九份溪縱截面圖
4:金瓜石鑛山坑內實測圖
前三幅明白標示甲鏈( 甲脈) 九份第四號坑(四番坑)鑛區。
並且一一 簡略介紹各坑:
1:第四號坑: 明治31 年7 月開坑,外九份溪西側。
2: 第三號坑:
3:水道坑: 明治31 年3 月起工。
4:第二號坑: 新坑中最早
起工,明治31 年2 月開坑。
5:第一號坑: 明治31 年5 月開坑。
6:新一號坑: 位於最高水準。
7:榮盛,久盛,發盛諸坑是土人( 臺灣人) 所開坑。
8:外九份溪有舊豎坑數個。( 頁40)
九份四番坑位於外九份溪上 西側的支流邊。目前遺留有兩座類似九份八番坑( 陽坑) 的高大坑口。兩公尺高寬。木頭支架腐爛後沒有殘跡,坑口外側崩落土石並沒有完全掩埋。坑口往右側一百公尺,靠近大竿林方向有一座小型坑口。坑口外有一座足球場寬的平面礦埕,這是九份四番坑坑內廢土堆高山谷而形成。礦埕上有完整蓄水池,水壩,和紅磚廢墟等等遺跡。台車道路面還在,然而沒見到鐵軌。
九份第四號( 四番坑)坑口遺跡和位置是大竿林聚福社許大師兄伉儷,大竿林福助里蘇進益里長,九份六番坑福益煤礦旁新山里游先生等等耆老女士先生指點我,承蒙了。
顏國年翁小傳九分四番坑照片,它的地貌與當今接近完全相同,只是沒有草樹。
齋實讓的九份三份地圖也明確標示九份四番坑所在。幾乎可以說,的確是九份四番坑。
位於樂伯二手書店到小金瓜石極南露頭的中段。從書店後方,經過福隆宮左側小徑蜿蜒走上去。五百公尺後見到一座礦埕,半個足球場寬。這座礦埕遺留有不少福益煤礦和臺陽金礦的礦業建築的廢墟。這部分報告過了,不再贅言。礦埕平面有一座兩公尺直徑的直井,前揭許大哥伉儷說那是好幾百公尺深,稱為碇硿。日本時代就有,做為人員,金,煤,廢土,材料運輸。豎坑坑口內看得到的壁面光滑,反射著天光,宛如一大塊黑色鑽石鑿成。深不見底,讓人畏懼,我不敢俯瞰。
顏滄波地質學者說:
....上部礦砂(上向階段法)。如此採盡兩水平坑道間 各種坑道之大小因地略異,一般如次:
大立入(大水平坑)
大押坑(沿脈水平)
立入坑(坑内)
鏈押坑(沿脈坑)
竪坑(通氣坑)( 臺灣鑛業史,頁1014)
一九二八年(民國十七年、昭和三年)計劃在大竿林最下部四號坑地面向下面二〇〇尺之地點開直井六〇〇尺,預計探鑛大探竿林部之大小脈。
會是通氣坑嗎?或是那座直井嗎?待考。
礦埕也被許大哥伉儷,蘇里長稱呼為四番坑,似乎不曾聽說還要冠名九份還是大竿林四番坑。究竟是大竿林四番坑還是九份四番坑,還要比對文獻確認,先暫時擱下,再考。
礦埕區域的溪溝依然流向大竿林溪,是瑞芳礦山金礦乙脈大竿林礦場的範圍。瑞芳礦山礦權歷經百年的整合分割,山形地貌因為新開坑而改變,我們很難以現在認知來要求嚴格符合百年前的定義。
礦埕再往上一百公尺高度,往東,越過兩座山峽即可抵達前述九份四番坑礦埕與坑口。這地峽是人工挖掘,一台台車寬度,高約三公尺,是大竿林山與九份山之間的丘陵山稜。將大竿林直井所在的礦埕與九份四番坑鏈接。溪溝向外九份溪集中。有命名才有感情與指稱方便。先暫時喚作九份四番坑溪。
1897 年藤田組取得九份鑛山(瑞芳鑛山)的鑛權。
四番坑是在三七九公尺高度開坑。
1926年出版的顏雲年翁小傳記載,1914 年顏雲年先生從藤田組取得承租權後將九份四番坑贌租給金榮利。基隆市志工礦篇是金瑞利(頁60),臺灣採金七百年史也是。(頁114),。金榮利組合將來再筆記報告。
第二戰次世界大戰戰結束,瑞芳鑛山經過重建過程,猶然遵行傳統的贌租制度,1945年10月分別由八家公司承包,其中九份四號坑、五號坑、六號坑及山皮部分,由潘宏水先生代表的基山礦業公司承租,區域爲外九份溪一帶, 高距自海拔二八二公尺至五二〇公尺之間。1955年左右,臺陽公司收回外九份溪四號坑以上的山皮鑛場收回自營。
( 唐羽,臺灣採金七百年)
九份四番坑非常原始,不建議前往。敬請注意安全。野生動物,隱匿的豎井,荊棘和危險。
2022 年7 月16 日台北市內湖區到府收購二手書舊書長輩書老書學術書。非常感謝愛書人。樂伯於收書返程途中。
以下相片取自前揭書籍及昭和14 年顏國年君小傳,長濱實發行與編輯
九份四番坑主坑口完整,跟樂伯二手書店下方的五番坑一般高大。左側十公尺一座坑口是風坑兼水坑。右側十五公尺一座磚砌成牆般的高牆下兩座小坑口。三座坑口倚山而鑿,俯瞰著一座足球場寬的礦埕。材料間,休息間,事務所遺址的殘牆都還在。儲水槽,金石沉澱池安好。很感謝登山隊除草,讓四番坑礦埕與坑口得以重新看到陽光。登山隊路條寫著大竿林越嶺古道東南,沒見到隊名。還要到台北市大安區到府收購二手書長輩書,就沒有去看幾年前所見到的豎坑,也就是耆老所說的碇坑,或許掩埋在路徑上的芒草樹藤荊棘裡,去找是很危險的。目前還在整理中,很陰暗,菇菌類叢生。建議先不要來,更別獨行。小心豎坑,它們總是被草樹隱匿,一踩空就是蘇里長所說的天牢了,金瓜石茶壺山就曾發生這類似的不幸死亡事件。整座山頭是以福隆宮為基準點,福隆宮左側順著登山路條走,是梯田地形,宛如燦光寮山牡丹十三層。山林原始,蜜蜂很多,一路上有不同族群的哨兵換手招呼。穿著及膝長筒雨鞋,水蛭還是附著在我的牛仔褲上。鳥況蟬鳴都很好。主坑口可以望見基隆山海面。樂伯二手書店-金山佛堂左側-大竿林金礦坑搗金廠土水伯故居-大竿林溪李承宗畫家故居-福隆宮左側-四番坑事務所遺跡-四番坑礦埕主坑口全程大約一公里。
請教當地福住里里長蘇進益先生。他非常熱心與好客。再次指點這就是四番坑沒有錯:
先是挖金礦後來改挖煤礦。金瓜石和九份是無煙炭為主,大竿林山四番坑也是。卡路里四千多,過低,賣給包商再參雜七千卡路里的煤炭修售給台電。無煙嘆一頓賣大約兩千多元。四番坑礦埕有台車鐵軌通向欽賢國中下方,再由卡車運走。四番坑坑口原本是相思材弓起,年久月深,木頭腐朽。這座坑口的金礦礦權屬於台陽公司,煤礦礦權歸給福益煤礦。當年,蘇里長的尊翁是四番坑的金礦與煤礦的請負者,大竿林福住里社區的居民擁護而跟隨著一起挖礦。福益煤礦主坑口在金瓜石六號橋,分坑口很多處,樂伯二手書店旁的坑口是拖籠坑,山中居民宿後方小徑,小粗坑古道第一座電塔旁小徑也有,一直白匏湖等等都是坑口所在。每座坑道都相通。坑內挖煤炭往上掘叫天樓,往下稱呼層仔(TSAN-A)。卡大與卡大之間有些煤脈不能掘,那是保護層,防止落磐,水櫃等等,被喚作界線。每座卡大(坑道)上與下之間都有豎井,為了通風和運煤,廢土之用。四番坑的礦埕是坑內廢土堆填而成,改變了原始山谷。四番坑的水壩有四座,就在樂伯二手書店後方福隆宮前的大竿林溪,目前後有一座健在,很漂亮。礦埕會見到很多黑色石頭,那是煤炭或是層級不夠成熟的炭石。
四番坑金礦,大竿林金礦,九份金礦與四番坑福益煤礦的簡史,產量等等,今天到府收書很大量,另日再筆記報告。非常感謝愛書人與蘇進益里長。2022年7月3日星期日樂伯於樂伯二手書店。以下是之前的筆記:
(1):
中午做了一件冒險事,九份樂伯二手書店出門左轉10公尺,金山佛堂石階梯往上走100公尺處大竿林福德祠,越嶺,走往小粗坑方向的大竿林保甲路古道,總長度大約1.5公里。
驚險度遠比6年前的芒草高過頭頂的瑞芳區蛇子形高。當然,現在蛇子形好走了。5年前秋天趁著宜蘭到府收購二手書,與九份黃金茶舖的沈先生走宜蘭松蘿湖五個小時的行程,比起今天來算是落葉鋪成的紅地毯大道,雖然那趟有遇見一尾一公尺長肥胖美麗的可愛青竹絲。
有些地段必須攀繩,一路上是泥土地面,只剩幾塊長滿青苔的老石階印證當時是通道,沿途有七座石厝屋的殘存磚牆。牆上立著一株株手臂到大腿粗的榕樹與相思樹。
一半的路段,沒路痕,栗蕨到我的喉口高,只能憑藉登山隊斑駁的樹上路條判斷路徑。許多路條又被栗蕨淹沒。幾回看到乾涸的溪谷頂端便以為是大竿林溪的源頭。幾乎山澗兩側都有石磚堆壘護岸。懸鉤子更是抽出長長有刺的莖阻在路上。
一個籃球場大的平整地面的山地崖石上有刻字,每個字拳頭大,蒼勁有力,很難判斷意義,是採金密碼嗎?
出於對這條古道的敬畏,穿上長筒雨鞋,選了正中午,沒料到的是,該帶把開山刀開路。
十年來,聆聽九份大竿林聚福社老礦工北管頭手許大哥口述採金以及無煙煤的故事。而這發生地有一半就是在書店後頭的越嶺保甲路。80歲的許大哥再三告誡我別去走,十分危險,說,路基也都流失了。老人家的話會聽的。然而,多年來,就像侯孝賢,吳念真,宮崎駿諸位先生的紛絲會去爬豎崎路一樣,我好想走一回這古道。
就是沒看見礦坑,更沒見到五分車鐵軌。於是,放棄登山社路條的指引,走向一條岔路。那岔路路面平整,寬距是五分礦車能走的,栗蕨不密,沿途有樹蔭的關係吧?怪的是,有人為的放倒樹木與樹枝,屏絕往來。猜想,這是通往礦坑所做的保護措施嗎?繞過。不到50公尺,草木中,發現一座豎井緊鄰路面邊,這很容易就疏忽的。
幸好,向來膽小,登山,沒看清楚不敢踏出一步。長寬約兩公尺平方,磚石堆砌得好漂亮精緻,綠蔭下,漆黑烏亮,好像沒有底部般地幽暗,多深,不曉得,不敢伸頭去目測,也不敢拿小dc相機垂直拍照,若是墜落,沒有人會知道我遇到甚麼事的,只曉得我消失在這座山中。我犯了一個登山的錯誤了。
搭了更多的樹枝當路障。回到分歧點,繼續拿著樹枝劈開前途。怕蛇的心被剛剛那口豎井給降低了,更提醒自己專注。此後像是愛書人喬伊有一回爬山的經歷,是泅水般地於密密草莽中划開栗蕨。再50分鐘出穿出芒草叢,好高,我好像一隻中型犬鑽出。前方是往侯硐小粗坑,東往小金瓜露頭河馬山,西往九份頌德公園。站在外頭看,剛剛所鑽出來的芒草叢,哪有一絲絲像是古道的入口處?可比是山豬山羌在走的。
從頌德公園走回樂伯二書店,趕緊拜訪鄰居的許大哥。許大哥夫人說,他正在午休。看我雨鞋沾滿泥,滿身汗。我回答說去走大竿林戴火土伯的金礦遺址的更上方,也就是福德祠和洗金仔蓄水壩的更頂頭。
阿桑好驚訝,驚呼,要我別再去了。那裏有幾個碇坑(台語豎井:ㄉ 一 n ㄥ ㄎ)是掘金的,真深,一踩空就落去了。附近有無煙炭。她與三到四位大竿林的婦女,曾經在那裏做"檯仔邊"(洗選煤炭),選出礦疔(台語:煤礦中無用的石頭:ㄉ一ㄣ)。無論是金礦還是無煙炭,都是大竿林人男男女女同心協力一起做,若是有挖到金就要喚地主台陽公司派人來分金仔。那些石頭屋,當年是阮頭家和大竿林合股者,就地取材,切割石塊堆成工寮,不是來住的,是顧更的,目的是保護礦脈不被"散花者"偷掘,或者是金煤礦的堆放工具與辦事處。而那些字,就要問阮頭家才知道是谁刻的,是甚麼意思,無定著是阮頭家無聊刻的,那是甚麼採金暗號?永過,這些事業都沒賺到錢,工錢可能都不夠。礦坑都坍塌了,年久月深的,別再去了。
朋友們,千萬別好奇去走這條古道,若是真要走,別單獨,而且請懷抱畏懼心,別光顧著照相。切記喔,親愛的朋友們。不起眼的山更是危險的,尤其是礦山。
萬分感謝以下登山協會的布條:
中華民國登山協會藍天隊
東山社
中華健行金字塔登山隊
台北自然永樂登山隊大稻埕仙公廟太平山隊
陳岳古道探勘隊
以及與山林俱老而模糊了的其他登山社的布條
謝謝您們,讓我找得到路出來。
(民國104年4月27日登)
許大哥可能是剛做完【清囤】的準備工作,門口放了一根掃把,一塊抹布,和一桶準備為公媽神主牌桌清洗的清水,就坐在藤椅上在院子門口曬太陽。
許大哥問我說,昨天有一對女生說是幫黃金博物館來採訪老礦工,是你介紹的嗎?
我說,對啊,她們與我素不相識,打電話給我時,而我人剛好在台北市萬華區到府收購二手書,沒辦法陪她們來拜訪。於是,就請她們請教您或者我們這一里的福住里蘇里長。
下礦坑,金礦和碳礦您都落過;而礦坑大小事,蘇里長知道很多,更是樂於分享,而我也從他那裡學了不少。
許大哥說,當我30幾歲時,九份的採金事業已呈現下滑趨勢,那時,大約是民國50多年吧?就曾經跟著Jiam shi guei先生做過【散花仔】,那是沒有和台陽礦業公司簽合約的採金。
這位Jiam先生很厲害,他是【師傅】,而我沒有這個才調,就認真當【二手】,【出大力】,與另外兩三位負責清運,挖崁等助理工作。
伊呢,經常就在你的樂伯二手書店的後方,也就是四坑與小粗坑的中間,現此時有個大型電力高架座的前後,我們稱為筆架坑的所在,做【山皮仔】的露天挖採。
帶領我們一行四五人,走在小路上,就會停下來,看看【石紋】,那石紋也就石層,研究礦脈走勢與含金量,然後坐下來,靜靜思考,決定開不開挖這表層?我們都不敢出聲。
有一次,我沒跟到,那一次,一天之中他們挖到了含有20幾兩金子的礦土。
這種含金量的礦脈大約是一尺高的橫向延伸,隨著石紋而改變路徑,遇到大斷層,石尾,甚至中斷或者豎直再橫向。
台陽公司是很有量的,有資本承包礦脈的,最好;沒有,他們也不會像日本時代的日本巡查兩個眼睛像牛一樣大,深怕我們小老百姓來偷挖金。
這些金,是土地公伯的,兩百多年前還是原住民的地呢。台陽和巡丁也攏知知的,知影有人沒簽約來挖金,可是,還是一,兩個月才來走一趟,意思意思巡一下。
聽許大哥這麼說,想到,店家批貨來賣而去偷,那叫做賊仔;可是跟以勞力,資本賭運氣向土地公多藏點不申報或者私挖黃金被叫做【偷金仔】應該是不同的吧?在九份8年了,有聽過偷金仔,但是沒聽過偷金仔賊。
許大哥接著說,當我十九歲時,民國四十年左右;我,大哥,姐夫就曾經和里長以及他的大伯與台陽公司簽約在小粗坑挖金礦。
這山皮的礦坑,深度大約100步,這類坑,被稱為【米罐坑】。
礦坑分兩種;一種是大礦坑,有許多分枝的【kada】,很多坑道密佈著,就會使用輕便車,小粗坑再過去就是大粗坑,現此時的昇福坑就是。另一種就是這種淺層的,全部用人力搬運坑內的【捨土】,【有食的以及沒有食的礦土】。
和台陽公司簽約最大的目的是為了【蹦子】,也就是炸藥,這樣才能遵守政府規定合法開炸礦坑。
里長的老爸,大伯和我大哥,姐夫,年紀較長,經驗豐富所以是【大人額】的工,而我和里長另外兩個弟弟是【二手】。總共七個人,我最少歲。
我很能【出大力】,從坑道內扛出100斤重的砂土,那是小許事情;腳很勇,從小粗坑跑到人煙密集的大粗坑聚落是輕可。
經常,台陽公司的巡丁來,我就負責跑到大粗坑的柑仔店,30分鍾就來回,買新樂園和米酒。
我們都是抽紅樂園的,為甚麼呢?不要為難台陽公司嘛。新樂園比較貴,巡丁看到我們抽新樂園,就會想到我們挖金,挖到很多,才會抽好菸。
巡丁來,【大人額】的里長老爸,大伯和我大哥就會招待他,陪他玩【老鼠仔牌】,巡丁輸,就貢獻一支新樂園香菸,我們這邊的人輸,就拿一支紅樂園給巡丁。
若是我們正在沉澱,【沒食的砂土】,我就要不停地用半人高,拳頭大的大木頭攪拌池裡的水與土。
我們那個沉澱池大約60公分寬,40公分長,20公分高,底層鋪水泥。
金礦坑裡的砂土,沒有用的,含金量小的叫【捨土】,累積到兩百公斤左,就會兩人一起,將籮筐叢坑洞口外的高處倒下,要倒之前,就會高喊三聲:倒土了。以防有行人經過,就如同,自家逢年過節放鞭炮會喊放炮了是一樣的,避免鄰居行人著驚。
一種是叫【有食的】,就是大約三台斤的砂土,可以沉澱,提煉出五分重黃金的。
一種是【沒食的】就是只能提煉兩分至一分重黃金左右的。
而我則是判斷含金量的高手。挖到礦脈時,負責拿著鐵盤碗,倒下一手掌多的砂土,平面搖晃,將泥沙晃出後,顯現的金沙粒,我就知道含金量。
小粗坑,水不容易取得,【有食的】,當天帶回大竿林提煉,當天分配所得。
巡丁是小粗坑人,可是,台陽公司也沒叫他認真查察每個礦坑。台陽公司創辦人的顏欽賢,顏國年一直到現在的子孫,都是以厚道著稱,對底層人很寬厚,可以說是積德之家。
通常,巡丁一兩個月才來一次,查看有簽約的【米罐坑】,來時,若是剛好我們在沉澱,攪拌【沒食的】砂土,我就會繼續攪拌,來多久,就攪拌多久。要保持這水池裡的水混濁。有時陣,一攪拌就是三,四個鐘頭,連我這可以【出大力】的人,手都沒力了。
攪拌是運用比重的原理,砂土較輕,盪出去,金砂較重,會沉澱在水池最低的外沿的水泥表面上,亮閃閃的,若是水清了,就會被巡丁看到一層黃金砂粒,這不是為難他嗎?
大約挖了兩三年吧?問我賺多少,只能說,【食雞肉】有。那年代,吃飯大多是配自家種的青菜和自家醃的瓜,除非是王爺生,聖母生,土地公生,很少吃雞肉,頂多是醃魚。天天能吃雞肉,那就是富貴。
九份俗語說,【金坑趁,金坑了。】,台陽公司做了一百多年,多少人投入金礦礦坑的承租和挖掘的事業而破產?
巡丁也曉得這苦情,若是有大著金,我們會多報些,也會送個一錢左右的金子
給來巡山的巡丁吃紅,只是他都得要我們再三塞,才肯不好意思地說,歹勢,收這艱苦錢,再三道謝之後才收下。
這是三級層包制,我們若是承包了,可以取得礦坑挖掘,也可以取得【蹦子】,但是,給不給黃金是看土地公以及挖金者的福氣。
那位Jiam shi guei以及我們,不管是我30多歲,還是19歲時,大家並沒有致富。但是,一個家就養成了。
十次挖掘有八次著金被稱為真有才調,但是,兩次的失敗就有可能會蝕去老本,更何況摃龜的機會多?
民國快到50年,當完兵回來時,九份的人已經開始散了,而金礦也掘到【石尾】了。
可是呢,我就告訴那兩位來訪問的小妹妹說,挖金很有趣味。
尤其是【米罐坑】,這三個字的意思是,每天只能挖到一罐的米,可以讓家人食用而已。困乏年代還能吃到雞,而台陽公司也能抽成,這是很快樂的。
怕他要準備【清囤】,已經請教了30分鐘,快三點三十分了,待會太陽就開始下山,不敢多打擾,告辭了。
這八年來,經常請教他,希望,許大哥對那兩位認真的小女生的研究有幫助。
走在石階梯巷弄,九份歷史的老師可能就在我們經過的門前。好厲害,長年下金煤礦坑,不只沒甚麼砂肺症,而且,記憶力超好。n次的開講裡,很少有重複,每次新奇得都讓我不得不認真聽。
前天是九份迎媽祖的大日子,黎明後沒見到聚福社的大師兄一如往常在準備當天陣頭的所需。讓我有些詫異,陣友說他跌倒住院半個多月了。這才想到,是十多天沒在黎明後看到他散步了。
民國96年6月2月路過他府上,頭一回見面,蒙他的邀請在他府上喝著他剛採的九份大竿林茶,並且為我演奏下弦仔與好幾齣戲曲片段。
兩個禮拜前,因為脊椎有些疼痛而沒下山去搬書。書店旁的九份大竿林福住里活動中心傳來嗩吶,簫,鼓,.....鑼,下弦仔等等北管樂器的吹打拉彈的演試聲,這裡是聚福社神龕與陣頭樂器的所在。
而我呢,趁著春雨停歇後的陽光,正在鋸開220公分高,120公分寬,12釐米厚的木板子,準備做成十六座黑膠唱片的儲存箱。
大師兄從活動中心走出來。原來一下午都只有他一個人在舞弄那些樂器。
要拿椅子給他坐,他說,不能坐,年輕時揹重物,膝蓋與腰都受傷了,坐了要站起來很困難。再十幾天就是咱人四月初一九份仔迎媽祖,不來試樂器不行。看了看我鋸好的一塊塊木板就說我的木板沒有抓好尺寸,箱子會有五公分寬的空隙。
我一組裝,果然是。好驚訝他怎麼那麼準,那回的聊天,知道他是挖了四十年的煤礦與金礦的老礦工。
笑著告訴我,新兵訓練是在關東橋,下部隊是馬祖。身家調查時,調皮,明明是國民學校畢業,兵籍資料就填個不識字。到了關東橋因為北管的羅東師父都以湖廣官話教我子弟戲,所致,也能與外省仔的官與兵溝通;讀過暗學仔又學過子弟戲比外省仔還懂中國的歷史人物,所致,與外省仔兵有話講,無予人看輕。被發現有數學天分,就當了下士測量班長。
光復時國民學校剛好讀到四年級。十四歲卒業後,不愛讀書,老爸就組了一臺礦坑內用來照明的磺火燈給他。他就歡歡喜喜入坑做大人工的二手。
彼時陣,老爸又送他到大竿林吳如玉先生的暗學仔(私塾),這裡就是樂伯二手書店所在的聚落的迴車場(基山老街與輕便路交接口)。
大師兄隨即背誦了一段論語的經文給我聽。然後說,五六點,從九份小金瓜露頭至四號坑大眾廟之間的三坑仔出坑之後,返入厝燒了香感謝祖先保佑,就洗身軀,吃完飯,然後就去暗念給先生聽。
迴車場過來的第一間是吳如玉先生的企家(住家),第二間著是學堂。一個班有三,四十個人,有四,五十歲的大漢人也有細漢仔。
頭一本點的是三字經。先生一初見面就用河洛話點三頁,點一遍,隔一天就要暗念給他聽。
他不曾被敲過頭,真多同年紀的細漢子仔,常常暗念不出就會被打得很慘。
暗學仔讀完,八點就去學子弟戲;十點學完,吃點心,返去厝內睏,第二天又去入坑。
我好好奇,吳如玉老師只是唸一遍,也沒解釋經文,他如何記得住?
大師兄很得意地說,這是遺傳。媽媽不識字,但是三字經,四書,她都能背誦,文天祥,岳飛,唐明皇的故事也都曉得。他每一回,在厝腳前的亭仔內暗念不出,他媽媽著會接續落去唸出來。
吳如玉先生只教他三個月就因為老而散館了。彼時陣,吳老師除了戴眼鏡,還要手持一個放鏡(放大鏡),沒甚麼頭毛,顯得真老款。
我說那很可惜啊,沒有繼續上私塾。大師兄說,七天整本的三字經就暗念完成。
少年時只是覺得讀漢文真好玩,沒得讀不懂得可惜,一天到晚瘋著玩,穿著木屐去撞球。更何況,沒有暗學仔可以唸,學子弟戲亦是共款的忠孝節義,關關雎鳩;顛倒,認為在九份讀書沒甚麼多大用處,和同一輩的人一樣,國小一卒業就急著入金坑,想欲賺大錢。
大師兄說:若是分金簿(挖金股東名冊)有他的名字,就挖不到;若是做別人的辛勞(員工)就有過。
大師兄說,他這世人趁的錢都是勞力錢,很粗作,不是輕可錢。永過,做金坑真趣味。汝若是有興味也可以去向臺陽金礦公司貝+菐(承租)金坑。所致,庶常做頭家分(插股)金坑,也庶常做辛勞挖金坑。但是他沒有土地公福,若是做頭家,不曾剪到脈(挖到富礦脈);做辛勞著會大著金。
大師兄說,他對錢很看得開。舉個例,也曾有送死人的,需要北管的頭手來鬥掌,我甚麼都會,對子弟來說,會打鼓,那所有的樂器幾乎都會了。而他打鼓更是在行。二十幾年前,常有頭家對他說別人1300,他1500。1500好賺,可是他不曾去,但是也不能失了人的意,就對頭家說:只要彼一工(那一天)大竿林不出陣,我就去。因為不確定,對方就知難而退了。
做憨子弟做了快七十年,怎麼說呢?請子弟都是義務性質的。哪邊的友團有需要,他們就去喔演(幫忙)。百年來的傳統,瑞芳,九份仔的請子弟是不收錢的。收錢的話,就沒有人款待他們,只是當他們是被請的使用人。
人若拚過著算贏,雖然與人分金坑幾若次,攏總算起來虧了幾十兩做辛勞時所粒積的金仔,但是,現此時想起當時的少年夢來也真是有價值。
我好納悶,當人家的員工,前前後後的十來年時間也能累積幾十兩黃金來賭幾把當挖金頭家的夢?
彼個年代,臺陽金礦公司如何向政府申報黃金的產量,如何與官員交陪,他是不知道。
但是,九份仔欲做頭家的人,都要向臺陽寫字紙,臺陽的職員就會畫一區kada(坑道區)予人承包。有挖到才給臺陽抽分,一般都是著金的二割半(百分之二十五)。頭家要負擔所有的所費,一切的人工,相思材,.....鐵枝仔都要負擔,炸藥則是向會社買。會社不用付任何錢只要坐等分得約定的比例。比例有高有低,都是看礦脈富貧的可能性而事先約定。
若是著金。車大分的【頭家】(承包者佔大股份的股東)就會通知會社(指臺陽金礦公司)。會社就會派【巡丁】與【職員】來做記號來封(指封)。第二天,【巡丁】來看,確定沒有偷挖,就會在一旁監視,然後再由頭家派來的【監督】指揮礦工開挖。
開挖時,落在塗腳(地上)的金仔屎(金屑),礦工可使撿起來兜起來(潛規則,掉落地上的黃金碎粒歸屬於礦工所有);當天挖完,監督(頭家的職員)就會分一許(一些)黃金塊予巡丁說:勞煩囉,請提去飲茶;分一許給辛勞說:師傅辛苦囉,請提去飲酒。
一般來講,監督會拿出空五(總共是百分之五)予巡丁和礦工仔共同分紅。
礦工仔是領頭家的薪水,巡丁和職員是領會社的月給。礦工仔有算工(以日計薪)的,也有算尺的(以挖掘坑道的長度來算)。
這著是礦山人,暗無天日的,有福著會大家享。有錢就大出手。著金,大家有份。
巡丁是頭家第一要巴結的。做頭家的,庶常到巡丁的厝內飲酒。約束好時間,會先買一盒餅仔,將錢藏在餅的下腳(底下),到了巡丁的企家,就會講:一向承蒙照顧,今仔日又來打擾囉。然後將餅仔盒提予巡丁的太太,說:這是騙子仔的。
這時巡丁太太道完謝就將餅仔盒拿去厝後,就會聽到啵一聲,停一會,然後就會喊:來啦,緊提錢去買燒酒請人客啊。
大師兄接著說,巡丁常常要顧守在坑道口。照規矩都要搜身檢查有沒有偷藏黃金。偷藏黃金會社的二割半的抽成部分就會少了,比如講,偷十兩,會社就會少拿二兩半的抽成。一起喝過酒後,巡丁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時陣,若是很久沒去送禮,巡丁也會講:手若閒,著來阮兜飲酒。他們一聽,就知道意思,當晚就會買一盒餅仔去巡丁家喝酒。
我問他第一回是和誰合股做頭家,挖金的成果又如何呢?
大師兄說,他十四歲入金坑,十八歲他爸爸就同意他做頭家。彼一年,他,姊夫参姊夫的小弟合股做一份,福住里(書店所在)的老潘里長的四個子一股,公家去小粗坑向會社分金坑。
我說當時人家都是白米加番薯煮成飯,想吃雞肉那得過年節,這樣應當也算不錯了。
他笑著說:沒有剪到抵(挖道富礦脈),大著金的話就到九份仔ㄔ+參(音ㄗm,踹)酒家了,哪只有吃雞肉而已?
九份的三號,四號,...甚至九號國英坑,十號坑;猴硐仔的小粗坑,大粗坑所有的礦脈都是向著小金瓜。而金瓜石的石尾,本山都是向著大金瓜。小金瓜,大金瓜都是一百石,一百石向下鏟山。而他都是在小金瓜的礦脈區向土地公討生活。
彼當時,就在小粗坑的礦坑口,搭了一個簡易的寮仔,每天晚上兩個人當值,中餐七個人就在寮內簡單煮,沒有當值的就在家裡吃早晚頓。在這裡做了好幾年直到他二十二歲時去當兵。
這一輩子命很好,除了當兵那兩年,可以說都靠土地公生活,雖然沒有大富,可是太太與子女都很好。家裡不曾讓他煩憂。一輩子也不曾管過錢,輕鬆自在地做礦工與做憨子弟。
當兵前,趁的錢,都交給老爸,一角銀也不曾留著,老爸每天會給一些零星錢作所費;當兵回來,與招贅的大姊同住,當兵前體重是58公斤,當兵回來變成75公斤,衣服穿不下都是大姊置辦,直到結婚後趁的錢都還是交給大姐;民國53年九份的會社的金坑收起來了;老爸往生後,民國64年買了現在住的地方,才搬出來住,錢,就改交給太太。
金坑收起來後,就到基隆市八斗子調和煤礦挖煤礦。人未到名聲先寄到。一到了煤礦口,就有人喊:什麼人是九份仔大竿林的子弟?他一現身,那位工頭就說:你若是需要派車跟我講,你優先。
大師兄說,庶常在煤坑礦底挖好了一落落的煤,還要等待礦車運出礦坑口的集煤場才能算完成。然而,礦車等待者眾,等個一兩小個時是常事。讓他優先那就是大特權了。這是對子弟戲的擁護。但是並不使用這份優遇。用的是頭殼。
有一位礦友老家和是來自山東的老芋仔,爽直,忠厚可是不太懂得交涉,本地人難免會吃他。每次一等就二,三個小時。有一回,老家和等了兩個小時,忍不住到坑口去要求派車。結果氣沖沖地國臺語齊發罵著回來。他是剛退伍沒多久的外省仔,河洛話講得還不是很輪轉,大師兄就陪他又上去。
一列礦車有五臺,大師兄一上去就說,某某人你是第二列的第五臺?喔,那這樣,山東仔是第三列的第一與第二臺。
大師兄就跟山東先生說:在外面行起,是要靠頭殼的;雖然你是孤孤一人的外省仔兵;但是咱們不吃人,也不讓人吃。看到誰是哪一列哪一臺,你就說你是他的後面,這樣,就沒有人敢佔前了。大聲罵沒路用,排隊就好,有理還要被人吃,就扑伊,我替你企風。
大師兄接著說,雖然不抓派車的特權,但是,第一回他從調和煤礦的坑口走出來時,對著搜身檢查有無夾帶煤炭的監督說:橐袋仔(口袋裡)的石炭都是厝內燒飯用的,不是欲賣的,你不可以沒收;也請你記得我的長像,看到我摸一下就好,無通(不可)囉嗦。
監督好氣又好笑,但是知道他就是大竿林子弟戲的頭手,就照辦了。
大師兄說:憨子弟的北管,開了我不少的時間,也開銷了不少錢。可是連我老爸攏真歡喜,四界講,後生十二,三歲起著是學子弟的。行路有風真揚氣。
看他這麼斯文又是學子弟戲的怎會打架呢?不過,民國96年他就告訴過我,他年輕時就是打架隊的先鋒。當時沒有請他舉個例。
大師兄說,大約是他四十歲的時候後吧?他的礦友某某某向我說某某某(姓名保留)為了爭礦車打了他幾拳。
大師兄就問:釘孤枝扑得贏嗎?說可以。於是大師兄就說:行來去,我替你企風。
大師兄說,礦山那時候不流行【霸凌】這回事。團體的利益可以擺陣械鬥,但是私人恩怨不是請頭人排解,就是單挑。單挑不贏就可以彼此搬救兵。
倚眾凌寡是會被恥笑的。企風,只是站在一旁觀戰不出手。
一到了瑞芳的內瑞芳,對方一見到那位礦友二話不說,馬上就往他頭上打。礦友不是打架人,一被打就傻了;大師兄當時只是來助陣但不是來幫忙出手,同行年紀較長的某某叔,就說:你還不出手,伊予人扑了。
對方問大師兄是哪裡的人好準備討公道。大師兄就說你再欺負他我就再打你,就是不跟他講。
人還沒回到大竿林的家裡,太太就問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而老里長也搖了電話叫大師兄到家裡,說:對方尋你覆藥。
大師兄說,我在外頭打架,最怕大竿林的頭人唸,更怕太太緊張。
大師兄說沒有,因為內瑞芳的子弟戲的社長,與我一起共同參研過北管,甚至子弟戲最難的哭喪(koo sonm)還是我演給他看的,拚戲,拚場,共同分別出陣過,將來也會是。一聽說是他,就要被打的對方吞下去。
大師兄說那時候頭人說甚麼就是甚麼。記得在十八九歲時,打了一個流氓。
光復時,臺灣還很有條理。國民政府到台灣後,小偷強盜多了起來,九份金山許多的頭人為了保護錯綜複雜的地下金坑道都會飼一屋子的鱸鰻(流氓)。舉例說,當你剪到脈,相臨坑道的頭家或許就會想來分金仔,政府與會社若是沒有能力排解,糾紛就起,就需要流氓就來拚輸贏。
有一回,十八,九歲吧?忘了甚麼原因侵門踏戶打了聚福社社長林添麟老爸所飼的流氓。那流氓向添麟老爸訴說。
那時候,礦山的頭人都是兼著礦主頭家與子弟戲社長的身分。都是這麼教子弟戲的少年輩的,以武勇為勝。添麟老爸常說:目珠要利,扑得過就扑,扑輸了或者是看看扑不過就回來討救兵別逞強。別削了咱們大竿林聚福社的面子。
子弟戲的頭人的地位是很高的,喊水水會結凍。大約二十五,六歲吧?那一年的五月節,他與八番坑一位礦友輪值要到四番坑。這位礦友同時也是這個礦車大分的頭家,大師兄也是分金分的股東之一。
五月節大家都休息。所致,大師兄到礦友家找他時,他就不願意去,而大師兄認為該他們輪值就該去。礦友很不高興,一路上發脾氣,到了坑內又罵東罵西,那時,磺火燈壞了,火祡盒又點不著,大師兄火氣就上來,就說:坑內有土地公在,我不扑你,出坑了後,你著細膩。
礦友一聽,出坑後就到柑仔店借了一把五百萬的雨傘在路上等大師兄欲拚輸贏。大師兄說:將五百萬放落來,連著三次還是不放。就互鬥了起來。出拳太重打落了礦友四顆牙齒。
晚上,社長添麟他老爸就將大師兄與那位礦友一起叫過去說:你扌+舉一支菸請他,因為你扑了他,你不對。他就雙手遞上一根菸,然後說,醫藥費多少再跟他說。
他說,那個年代,頭人說的話就是聖旨,更何況是子弟戲的。醫藥費是沒有人會要的,因為那會被認為是賣肉錢。打輸了鼻子摸一摸就是了。只是很愧疚,後來也向礦友道歉而變成更要好的朋友了。
大師兄說:做兵在馬祖軍部出入時,攏會去耍樹輪仔(舉重)。那樹輪仔兩邊扌+舉起來總共一百二十臺斤,攏沒問題。人攏稱呼我大力士。
有位賣石炭的無意仔伯,一肩擔起一百臺斤的火炭在九份的石級仔路叫賣。我當著眾人的面擔起來,大家即(才)相信我這大力士是真的。也因為這爾,礦坑內挖掘出來的金礦砂土,長長(常常)攏是我負責擔到會社磅,然後才交予水車間來提煉。
大師兄說,一生愛喝酒也愛抽菸。酒當時都喝紅露酒,米酒是不喝的,酒量好,與子弟或者是礦友們一天喝個兩,三瓶很正常;十年前開始不敢喝了,因為怕孩子們操心,認為老爸在尋死了;煙則因為防癆局指定的深坑鄉的余明智醫師的拜託而戒掉了。
大師兄有砂肺。一般人領150天或者360天的砂肺補助就算病得很嚴重了,而大師兄是領到了1200天來。醫生愛罵人,可是這余醫師再三地好嘴別再吃菸了。大師兄見到他都很不好意思,於是就戒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大師兄說很不好意,光顧著聊天,害我沒訂好箱子。我說沒關係的,我愛聽礦山故事。他說,大竿林茶他已經摘了三回了,已經有八炒了。八炒是甚麼意思呢?正想問,大師兄的太太走出門口找他了,看我們在聊天,她又退回屋內去了。
前天我沒有隨著媽祖遶完九份,接近中午與山茶雅舍的阿哲去大師兄家。請教他的太太,大師兄住哪個醫院;大姊說,就快出院了,他不是跌倒,而是脊椎有舊傷,才會住了半個多月的醫院,等他回來時,再來喝他新採的大竿林茶。
我們聽了,就覺得比較沒有那麼擔憂,那,就等著大師兄回家後說故事吧
(3):一陣大雨剛剛下過
隨意走向九份寂靜山坡
看看雨後的大竿林茶
是否萌發了新葉
老先生閒淡地和我寒喧了幾句
當我向他說起
這間石厝屋應該是大正時代吧<按約為1911--1926>
亮起了眼神
便邀我入內參觀
您府上應該也是做金礦的頭家吧
著了金蓋了這間漂亮的大屋子
他說幾代人都是領月給<按薪水>
那有才調起這間大厝
日本時代就算有錢也不能蓋這款房子
會被抓去拘留29天
笞刑伺候
納悶了
他解釋
工仔人微微地過一點奢侈生活
便會被懷疑是偷金子
蓋房子
那不被打個半死才奇怪
這位昭和10年<1935>出生的老礦工
引領我入內參觀
真是清涼世界
牆壁上
有三弦等樂器
看我大呼小叫
精神了起來
原來老礦工是九份大竿林聚福社的<頭手>
老礦工說
古早前
九份與大竿林是兩個國家
大致上以<崩山>也就是石觀音與豎崎路中間的觀景台為界
往東是九份往西就是大竿林
百年來兩邊感情向來不好
這二三十年才緩和
九份這邊的人就在九份礦區工作
大竿林那邊的人就在大竿林,大粗坑與小粗坑賺生活
子弟戲也分兩派
各自是西皮派與福祿派
井水常犯河水
日據時代
常常拚戲
打架是小事
還曾經發生不慎鬥毆而死的不幸事件
一條不到一公里的老街便分成兩派
兩三萬人口聚集在兩平方公里的山谷中
老礦工前場後場都一流
也就是能演戲也會樂器
後場又分文武
文場就是三弦等樂器
武場就是大鑼,鼓等
老礦工前場
專職是hwa lian
也就是北京話的花臉
生旦淨末丑的淨
至於樂器全部都會
因此是聚福社的頭手
總管與大師兄
以前興盛時有數十人
所有聚落居民個個都是當然會員
大竿林的小朋友每到十二歲
便會擔心有沒有機會入選為子弟
入選子弟後可不可以在台上露個臉
或者
路上與九份西皮派遭遇時
可不可以露一手好拳腳
老礦工的父親頭先並不是福祿派
原來父親因為挖九份的金礦坑
朋友牽著他入了九份的西皮
大竿林人這樣做
可是犯忌的
有一年的新正
老礦工的祖母過世了
父親所屬的西皮派
已有其他的<出陣>活動
一時間抽不出人手
派不出陣頭
為祖母鼓吹送殯
聚福社的頭人二話不說
主動請出陣頭到大竿林聚落裡的大小廟宇朝拜了一番
為何需要如此
原來大竿林聚福社尊照古禮
每一年
若是第一回為出殯而出陣
必須先到各個廟宇參拜
熱熱鬧鬧地為老礦工祖母風光下葬
老礦工的父親感念在心
因此成了聚福社的頭號支持者
一輩子出錢出力
到了一般學子弟戲的12歲時
父親逼著老礦工進聚福社學戲
不同於玩伴們的狂熱
老礦工一點意願也沒有
於是父親就拒絕與老礦工共同用餐
這可不是賭氣
那是一種嚴厲的處罰
做兒子的會被視為不孝
最後父親贏了
說也奇怪
老礦工彈三弦仔
可以打小鼓
可以唱泉州音
也可以唱湖廣音與北京音
又參雜了崑腔與粵劇
他說聚福社從羅東請來的
師父何旺全先生
一再地稱讚他是大竿林,大小粗坑,
侯硐,雙溪柑內,內瑞芳,基隆地區的第一子弟
為什麼不轉職業呢
他說職業就沒酒了
子弟戲都是義務性質
邀請的主辦人也就是<爐主>
辦桌備酒
給足面子
年輕時有一回到基隆八斗子的調和礦
八斗子可是清朝時代全中國第一座現代化官礦的所在地
那裡有一位嚴厲的管理員
一聽到他是大竿林聚福社的頭手
便恭敬得不得了
坑也不用落了
只是負責教戲
說著說著
就以雙手輕敲著桌面
口中發出了三弦聲
唱起了
趙匡胤出京
從<<內官宣放朝門>>唱起
到<<不知是戰表還是降表>>
竟然與北京話雷同
老礦工笑著說
<光復時,用戲文來和外省仔講竟然也可通>
後來師父何先生講起
北管子弟戲
主要是以湖廣官話來演唱戲文
是融合了崑曲,京戲...
三百年來不斷地吸納,過濾,茁壯而成台灣特有戲曲
而北管歷經了兩次大劫難
一次就是昭和14年<1939>
日本在台灣推行皇民化運動
禁止演唱台灣傳統戲劇
另一次是民國36年228事件後國民政府禁止戶外演出
老礦工說
北管戲就像是大竿林的野生茶
沒人管自己香
三潭映月
娛樂昇平
粧台秋思
兩打芭蕉
平胡秋月
水龍吟
鷓鴣飛
旱天雷
千里怨
寶鴨穿籬
起初像是
豪雨後才出現的大竿林溪銀色瀑布
澎湃喧鬧
繼而低沉
深似晴空裡大竿林的老鷹
飛嘯而過
驚走了蟲鳴鳥叫
只留下一山的沉寂
但那沉寂是瞬間的休止
再起的是震撼基隆嶼海面般的
雷電狂放
頓然想起
在九份生活過的音樂藝術家
比如
李天祿先生的父親許金木(也就是<夢冬啊>)先生
曾經多次在九份礦區裡表演
而近代的馬水龍先生
更是在九份渡過他的童年
是不是都領受過如此的激越而使他門獲得了啟發
老先生看我一愣一愣地
也沒說什麼
就為我唱了一段哀傷卻令人不敢絕望的曲調
那詞曲似乎表達了在生者因為對往生者的懷念
而不敢不振作的生命之歌
一陣的悽涼與空冥
老礦工說
北管最高最難的境界是唱koo soong
我請教他怎麼寫
原來就是<哭喪>二字
當年大竿林聚落的子弟依照天份分成四種
第一是北管也就是漢樂
第二是西樂
他說大竿林西樂隊可是名震台灣的一等一
上過早期的電視節目
第三是弄獅的醒獅團
第四,如果大雞慢啼大器晚成的就 iar own arr<頂大仙>
也就是迎神時頂著大大的神仙走在石階路上
但是第一級的北管中的第一級
便是以會不會唱koo soong 為準
九份礦區
對生與死很淡然
神明,萬應公,墳墓也都相鄰著民宅
天地人沒有太大的界線
迎神與弔亡都是聚福社的北管
迎神容易
因為那份淡然
弔亡就不好拿捏
所以koo soong便是極品的藝術
老礦工望著九份老街的方向說
民國40年他十七歲了
那時九份及大竿林因為重新開採金礦與無煙煤礦已漸有起色
但是大家有個默契
小孩對小孩
青少年拚青少年
成年團衝成年團
九份與大竿林誰較贏面
老礦工說
人多就贏
因為這是庄頭拚輸贏
不是個人賽
因此<輸人不輸陣>
雙方都會邀請附近甚至台北宜蘭的親友來相挺
拚戲呢
那更是激烈了
尤其農曆迎媽祖
整個九份與大竿林熱鬧滾滾
有錢的賣金子,窮人家就當棉被
家家戶戶都會款辦拜拜
大請客
親朋好友穿著最好的服裝紛紛而來
而路口就會有人半路攔截
怎麼說呢
那時認為來客眾多才會有面子
鄰里比評才會稱讚
認為替庄頭找來拚子弟戲的觀眾
因此無形中有一份可愛的業績壓力
寧多不可少
即便不認識也會被爭相邀請
食平安食拜拜
沒有裁判
但是勝負結果
公正無私地
寫在雙方居民的臉上
拚陣頭時
通常會以哪一派陣容較堅強
遊行子弟眾多為標準
而拚戲時
那可緊張了
就像是職業班團的shian pen gar <雙棚絞>
常常兩派同時同地開演
彼此競爭
一來要比唱工,身段,武打,戲棚,音樂是否正統,精確,優美
二來要比觀眾是不是多,是不是喝采,是不是很專注
記得四十年前
我看過數不清的大戲
小旦出場施放<目箭>眼波那一轉
觀眾總是鴉雀無聲屏息以待
希望自己是那受到佳人垂青的才子
何為<目箭>
就是小旦
戲中第一次出場
按慣例妝做嫵媚
掃視台下觀眾
眼睛有如射出一支支攝人魂魄的箭
常常有觀眾為了目箭爭鋒吃醋大打出手
不知道業餘的聚福社
當年時不時行這一箭
我倒忘了請教老礦工
大竿林聚福社目前只剩20名會員
就像礦區的石厝屋一間間地銳減了
為了留住記憶給後生小朋友
前幾年便將社裡古早,意義非凡的樂器戲服等
捐給了九份國小
現有的是他到嘉義
訂做的新品
我問老礦工
是不是當年私底下有挖到金礦
否則怎麼可以擁有如此完整的石厝屋
並且為聚福社添行頭
他笑著說
這屋子是三十年前九份沒落後
以三萬元向金礦主買來的
至於新行頭
是他這一輩老人
不忍心將先人的歷史毀在手裡而做的更新
如此也才不會讓西皮派瞧不起
老礦工感嘆著說
石厝屋可以保留
行頭
台灣沒人做了
還可以到福建買
但是
沒有子弟學戲
九份100多年的北管
還能存在嗎
以前
總是口述著戲文曲譜
一代教唱一代
如今老礦工只好以自己的方式
紀錄曲譜與戲文
恭敬地要了一小部分
等待有心人來索取
希望就像是大竿林野生茶
沒有時尚風味
卻有九份百年的滄桑
可以繼續屹立在邊邊角角的山坡上
lobo謹記0070531偶遇九份大竿林北管老樂師
于九份樂柏二手書店
>>>>>>>>>>>>>>>>>
補充資料:
1:台灣統戲劇之美 曾永義 游宗蓉 林明德著
<<亂彈係在台灣又叫作<北管戲>與<外江戲>亂彈的名稱
起於清乾隆間李斗<揚州畫舫錄>當時戲劇
<花><雅>兩部對立
<雅>指崑腔
<花部>則包括京腔,秦腔,弋楊腔,挷子腔,羅羅腔,二黃調捅稱為亂彈
<<北管<亂彈戲>傳入台灣的時間當在乾嘉之際,花部正盛行之際>>
<<台灣亂彈有福路與西皮兩大系統,福祿屬於老梆子腔戲路,被稱為舊戲.
西皮(皮黃)為新路,當係傳入時間先後,
台灣近諺((吃肉吃三層,看戲看亂彈)
)其與廣東漢劇,海陸豐西秦劇,閩西漢劇頗有淵源>>
<<北管採用的樂器有拍板,板子,拍鼓,通鼓,大鑼,小鑼,銅鑼,大鈸,小鈸,殼子弦,吊規子,三弦,大小嗩吶,.....北管又分成<正音>即以北京話歌唱,以及<亂彈>本土方言兩種>>
<<九份地區;福祿派惟聚福社,供奉西秦王爺.
西皮派有義和堂,彩籠陣,集合堂以田都元帥為尊>>
<<九份北管分西皮,福祿兩派,以述歧路為界,
平時兩邊不往來,不嫁娶,日據曾發生持刀械鬥>>
<<九份子弟戲分成兩邊,以大竿林溪為界.
大竿林這邊人較齊:九份是西皮,人較多,
一直到光復後還在打架>>
<<聚福社七十多年前成立(按該書為1994年出版),
農曆6月24日為西秦王爺生日
會員聚餐吃會,約12桌人(按老礦工說目前只剩四桌)>
九份持續了六天,室外濕度低於70度,溫度在15度徘徊。
天空有大陸飄來的塵靄,暗沉沉,原來台灣與大陸是如此地近;可是,我卻與書店旁邊的20公尺內
九份可喜的是,有許多老房子,採金設施還在巷弄裡延續著昔日的風華。與75歲以上大哥大姐聊天的話,就可以聽上一堂課。
樂伯二手書店的左側,緊鄰著大竿林溪上游,說是溪,這裡的老人家卻慣叫它【山溝仔】,
這山溝仔寬約兩公尺,從小瓜露頭而下到大海。夏天時,都還有毛蟹從海邊溯源回家經過書店
從基山街到書店之間,是佛堂巷的起點,是個寬約5公尺,長約10公尺的巷弄,也是福住里住家密集地的入口。
前一個月,九份接續下了18天的雨。末了,連著三天,總是有山水從靠山壁的石階漫延到馬路來。
轉晴了,將這情形報告給蘇里長,以避免路滑影響老人家與遊客的安全。
隔一兩天,馬路居然乾了,正在奇怪,走上石階梯看時,蘇里長恰好也來,帶我繼續前行十步。
那山洞不規則,那是多堅硬的岩石?那一體成型的石穴的顏色,風和雨磨潤很久了吧?可是依然尖銳。
那小山洞入口是流動的水瀨,棕黃又泓澄,水流越過瀨邊奔向大竿林溪。
蘇里長說,這以前是個金礦坑,只能彎腰駝背屈膝扛著採金工具走進去挖金。
來九份8年,不知道這是個礦坑。歷史,還真是該從自家或者旁邊仔細探討起。
蘇里長說,坑內可能已經崩壞,而被終年不停的水淘上來的砂石塞住了往【山溝仔】的出口,
蘇里長所說的【山溝仔】,與書店的外牆是無縫接軌,下大雨時,雖然生意差,可是芭蕉樹旁就是一溪的澎湃,
蘇里長帶我走回馬路,指著那個四方形的水泥箱裝置,說這是水櫃,接引自剛才所說的礦坑。
明天臘八了,聽說又要變天,明天晚上台北平地要降到14度,那麼,九份大約又是陰雨的11度吧?
與其抱怨即將來到的壞天氣,不如好好享受現下的暖暖冬日。
今天,走到了那個廢棄金礦坑觀看出水量。水位低了20公分,水量弱了些。
觀看完後,走到了這大竿林溪的上方,距離書店大約20公尺。
鐵軌與浪板都鏽蝕了,等著陽光從雲隙射下,想看看暗淡的鐵褐的表面會有怎樣的光彩?
似乎也期待著冬陽吧?也許是這棟石厝屋給她的回憶,停下了腳步。
說,民國34年【光復】時,她八歲。在九份仔大竿林出生,結婚,然後養育四個子女。
光復前幾個月,被日本政府強制全家【疏開】到台中沙鹿。那是將豬寮臨時改建的僅能遮風蔽雨。
為厝主人做田做工來換食。日本政府根本不管你認不認識這主人,就指配。
再往上幾步路有二坑,三坑,四坑,越過山頂再過去就是小粗坑,大粗坑。
礦坑有兩種:一種是小坑,只能駝著背走進去;書店旁的小坑就是。
大姊又說,另外一種就是大坑,像五番坑,四番坑等等,就有輕便車的鐵枝路進坑運送。
鐵枝路在九份仔很重要,吃的,穿的,用的佔真大的地位。
現此時的古窗茶館,原址就是日本時代到光復後的輕便路驛站。
日本時代與光復後,【舊街仔】(基山街)還沒有現此時【流籠頭】(琉榔頭)到古窗的熱鬧,舊道口(102號道路與基山街入口處)只能算是路尾。
從瑞芳到九份仔,主要依賴的是輕便路與流籠以及汽車路這兩路線。
這段描述,我曾經聽【觀海樓 茶館】的林老闆也是如此說。
大姐說,輕便路路線是這樣的:一個個輕便車箱;古窗,經過五番坑,頌德公園,磅坑口(隧道),流籠頭。再由流籠頭往下垂吊到流籠腳。
汽車路,就是現此時的102號道路,可是,很窄,交會車很困難,而且是泥土路,沒有護欄。
拓寬後,輕便路的效用被取代,重心才會移到舊道口(老街入口)。
現此時最旺的舊道口,是被視為路尾,汽車路拓寬後才興起,而且街面也還沒鋪平。所致,
貨物從瑞芳經由流籠,輕便路抵達【古窗】;卸完後,許多【苦勞仔】再將各家商店
那時,九份住好幾萬人,不像現在幾百人;每條巷弄都有店家,不像現在只有舊街仔(九份老街)。
光是查某間(藝妲間,酒家,茶室等等)就四,五十間。
九份75歲以上老人家們形容九份的繁華,並不是像學者背誦每年生產多少黃金,哪一年是產金高峰期。
而幾乎都是以有多少家【娛樂場所】來說明。對於【值勤】女子也沒有道德家慣見的鄙夷,也沒有人道主義
者式的悲憫,彷彿,那就是鄰居女孩正從事別無出路之後的養家的普通工作而已。
記得童年住過九份山下的已廢村的跌死猴坑的【九份黃金茶舖】老闆的沈先生也這樣回憶說,他的阿嬤曾經不勝懷念地說過,清朝與日本時代,跌死猴也有查某間;以表示是曾經多麼興盛。
大姊又說,彼時陣九份人沒有儲蓄的觀念,錢花完了,第二天入坑再向土地公伸手要就有,
大賺錢就大手骨(很海派),早上入坑,穿得像乞丐,傍晚出坑,穿起西裝襯衫就到查某間與朋友們你兄我弟。
我請教說,那,您也是因為著金(挖到礦脈)而好額(有錢)的嗎?才能蓋起那麼氣派的石厝屋和以
大姐說,哪是。阮尪(我的先生)並沒有入金坑;因為沒本錢。怎麼可能是好額人?
那時入金坑,大部分是以合股方式向台陽公司(台陽金礦公司)或者台陽的下包廠商貝+菐(不懂得如何打這個字。河洛音ㄅㄚm,承租)金坑,如果著金,大家與台陽公司比例分,這樣錢才賺得多,純做金工(挖金工人)的薪水不懸(不高),不如做碳工。
這讓我好驚奇,向來以為當採金工人錢好賺,為何還要去做挖碳工?碳坑更容易落磐與瓦斯爆炸。
關於合夥採金;【大竿林聚福社】北管許大師兄的80多歲的許大哥也是如是說,而且他曾投入【分金孔仔】的合夥採金事業。曾經記錄過幾篇請教許大哥的經過,就不贅述了。
大姐說,阮尪沒才調(能力),就四處去做炭工,基隆,瑞芳五路去。炭工的薪水,劬勞做就有,不像金工,還要看有沒有福氣,土地公得蔭不得蔭(保佑不保佑)?
我做查某子仔的時代,就在書店頂頭的【水車間】【碾金仔】,碾到出嫁為止。
碾金子,碾,大姐的河洛音是ㄖ一ㄣm ,沒去查台語那是一個字,就暫時借用碾。
我見過那設備;是個凹形的狹窄細長鐵槽,通常是女性員工,踏著一個像是小孩腳踏車輪子,
坐在椅子上,雙腳踩在輪子上,不停地用力在槽裡滑踏,將金粒踏成一條條薄片。
大姐說,而這個水車間的頭家名字好像是就是土火伯,還是火土伯,忘了。
水車間下方的【六榕居】李承宗畫家曾經告訴過我水車間老闆的名字,可是被大姐一迷糊,
大姐說,如果老頭家還在就100多歲了。人真好,不刻薄。子孫開枝散葉,如風吹菅芒花穗粒般地移居生根在台灣各個角落。這間房子就是他的古厝。
好高興,得知這是那依然存在的美麗雄偉的蓄水池的主人故居。
大姐說,水車間就是將輕便車,人工等等運來的礦石,碾碎,分離出含金的石頭。很多石厝屋都倒了,但是
那個水壩還在,水柵欄還剩一面牆。彼當時,還有十幾戶在水車間的前後,現此時成了樹林與菅草叢。
彼時陣,書店旁的這條水溝,密密都是【洗金仔】(淘金者),短短的幾步路,上少有1,20人在洗;
在水溝仔邊,攤開一條毛毯,將水倒進或者引進毛毯裡,砂石滾落水溝仔底,而金粒就會留在毛毯上。
大姊似乎懷念【洗金仔】的光輝多過於踩踏【碾金子】。
詩人王蓉子女士在【尋覓】(青鳥集 蓉子 中興文學出版社 民國四十二年十一月初版)這首詩引用淘金的過程中說:
大竿林有很多小坑,當時的【做金仔】很厲害,挖個幾天,就知道有沒有礦脈,產量不豐就不挖,就放棄。
不禁好奇地請教,既然好賺錢,為何會有許多悲哀的故事在九份仔流傳?
大姐說,雖然趁錢容易,但是,50多歲就會病死於砂肺症。金坑內是要用炸藥來開挖的。一引爆,塵土飛揚,吸入肺裡是常有。是恐怖,為了養家只能下坑,而對做工仔人來講,趁得了錢,能放鬆就會想放鬆。
看了許多下坑的長輩四十多歲就臥病在床,五十歲出頭就過身,誰能不多喝杯酒?誰能不賭不與朋友到查某間談散?
彼時陣的厝都很小,5,六坪可以住上一家十幾個人,甚至容留親友暫住當做來討生活的中途站。
以木板,茅草蓋起來的房子居多,石厝屋通常是著金的好額人才翻起的。
一家經常生養四,五個小孩,日本時代甚至是八,九個,做老爸的如果走了,而長子還沒長好翅膀,那麼這家就慘了。
做金仔的事業,後來到民國60年左右啊,就不時興了。人都搬出去了。那是九份許多家庭的艱難期。
好佳哉,二十多年前,九份仔【做醮】,才慢慢變成觀光城,才興起來,但是呢,合永過的繁華不能比。也沒查某間了。
我的四個子女沒下過坑,或沾過礦;民國70多年,台灣碳礦收起來,阮尪就沒繼續做碳工,
但是也得了砂肺,一生都吃這個苦頭,舊年(去年)往生。
可是阮尪真肯做,民國70多年左右,九份仔人散了了,有賺到錢的,就回到故鄉將老厝改建更適合居住的水泥房。
阮尪卻堅持四界去向改建石厝屋的親朋好友鄰居要丟棄的石頭磚,紅磚或者木料,蓋起了現此時住與做生意的
講到這裡,我說,這棟房子已經是大竿林重要的地標,許多觀光客造訪與拍攝的最愛之一。
說,20年前左右,九份沒落後的新起的第一家茶館是九份茶館,再來是樹窟人文茶堂(木+窟),第三家是天方夜譚。
出外奮鬥後歸來的兒子和孫子們按照自己的意思做著與觀光客有關的事業。
古早人說,在外頭趁一百不如在家趁十元,為甚麼呢?出門在外開銷總是高啊。
除非是落地生根的打算,無,還是回鄉創業或者共同打拚的好。就將兒子與孫子都叫回大竿林來。
而我當下想,是不是大姐的先生經常奔波於外地挖煤,而讓她捨不得家人在外頭吃苦?
說到這裡,大姐滿足而快樂的嘴角一輪上弦月般微笑著,而眼神滿是金亮。
明天要下雨,應當會洗去塵靄,放晴時,再來走一回看看老建築上的光彩。
疫情擴散以來,九份老街兩三百間商店,只剩統一超商,郵局等三.四家開業。九份老街在金煤業繁華時代被暱稱為暗街仔,如今,國民防疫自律下,另類的黯淡。不知道自動歇業的小店家們和員工要如何度過沒有收入的難關。
樂伯二手書店距離老街尾四百公尺。是屬於九份大竿林福助里,本來就是人行少,如今更是靜謐,只有貓和狗兒曬太陽。四處張望山谷與巷弄,確認沒有遊客,我從書店門口左轉,經過金山佛堂,九大公司戴火土古厝,水車間水壩遺址往大竿林福德祠。大約兩百古尺。沿途白鶴仔,九重葛盛開,蜜蜂與蝴蝶群舞。鐵樹結果,芬芳得像是我深處在香水四溢的密室裡。陽光下,白頭翁和小彎嘴在陽光下枝椏和隱匿的底側各自傳唱。
福德祠往右是水車間遺址,第二座水壩,過溪有礦寮。直走是四番坑遺址。兩者原始,沒有登山社路條,後者更是崩了路俓,無法前進。幾年前首次來,陽光照得進,看得出路痕,草樹沒那麼密。疫情尚未控制,不建議來九份。設使正常了,也不主張各位從福德祠再往前或是右冒險;豎坑,毒蛇,毒峰經常有。
以下是請教蘇先生關於大竿林金礦,無煙炭,福益煤礦,老榮民,福益六坑,水車間,雙溪柑腳泰發煤礦,雙溪區三叉港煤礦等等的學習拙記。
“九份大竿林贌礦分兩種:煤礦是向福益煤礦申請; 金礦是跟台陽公司。同一個坑口分屬兩種鑛權,分別承租。福益煤礦主坑口是在六號橋; 台陽公司辦公室則是在八番坑。九份的土地幾乎全屬於台陽所有,至於福益煤礦是不是再跟台陽贌的,我就要再查看看。”
“ 樂伯二手書店左側旁有個金礦拖籠坑。拖籠坑也稱為蚯蚓坑,都不高,進去是彎腰,出來是爬的,因為出來時後面有高高的礦籠。山中居民宿旁有個金坑。再往上有兩個坑,只有四十米深,是煤炭試探坑,發現沒有煤層就走人。這是跟福益煤礦贌來挖,沒有炭脈賠錢後放棄。無論金或煤礦脈都需要炸藥掘進,挖坑者必須跟這兩家礦業公司請贌,才能領買炸藥和投勞保。“
“ 樂伯二手書店後方緊臨的石厝屋是經營大竿林水車間王土水仔伯( 戴火土先生?疫情後待查)的古厝。人很好,他有五個兒子,很出脫。水車間有三座,那是以大竿林溪水來搗金礦石。水車間就像電視節目播的阿拉斯加採金一樣。三座中,在橋邊的是第三座;福德祠往右邊的是第二座;第二座沿溪更往上一百公尺的是第一座,已經滅失。第二座有三層樓高,一個籃球場寬,壩體一公尺厚,目前完整。“
關於九大公司戴火土先生,民國35 年是承包採礦而不單單是洗車間,而且沒洗富鑛,卻洗中鑛與貧鑛。日據初期藤田組就開挖大竿林。唐羽先生說:
“(藤田組)次爲開採乙脈方面,沿大竿林溪海拔四四四公尺處開大竿林一號硐、四四一公尺二號硐、三八○公尺三號硐,以及小粗坑及大粗坑山腰,各開數個主要平巷。但九份低位巷內,各主脈如前所述,有分散爲縱筋、中筋、荷筋之分,致亦有未能認清其主脈位置者。”(98 頁)
“民國三十五年五月訂立復工計畫。委由八家公司承包瑞芳礦山,九月開工,....其中,大竿林部分,由戴火土代表之九大鑛業有限公司承租,區域爲大竿林一帶,高距自海拔二六二公尺至四八五公尺之間。}( 頁180,附錄1)
“那座福德祠有庚子年跟大正六年的石碑。永過,到四 番坑或者是水車間,工作,大家會以土地公為休息站來歇腿。左側直走通往四番坑遺址。是個平地。礦區有豎坑用來通風。坑口有三個,高低分佈。有礦業建築廢墟。煤炭降煤方式是從坑口水洗煤後以人力推台車推到欽賢國中下方。四番坑,金礦與煤礦合體。通常,挖新卡大(坑內分支棧層),是先採金,將炭脈放一邊,金採盡才來挖煤炭。民國五,六0年代,四番坑或是大竿林的金坑,我們都稱為米罐仔坑。意思是只能吃飯無法求一夜致富。四番坑有三個坑口自然通風,公園尾有第三坑。小粗坑越嶺有白匏仔湖坑,每一坑都做幾十年,每一坑都好幾百米深,直抵基隆河畔。九份的無煙炭幾乎是爸爸與九份叔伯們掌鑛,一班二十多人。福益煤礦,白匏湖坑的掘進跟其它礦坑一樣,必須預留保護層比如開採四十米長就必須留十米,或是看地質而加減,不可以採空,會落磐; 傍晚出坑後炸坑,第二天早上才撿土清理和掘進,使用相思木作“柢仔”( 牛稠仔) 支撐卡大。,七番坑有送電,曾經下雨電死一位。四番坑和白匏湖是人力和天然力為主。“
“我爸爸是在我13 歲時,才開始挖四番坑煤礦。 我當兵回來時挖白匏湖煤礦。 我13歲之前挖金礦幾乎都賠錢,常常三個月或是半年沒著金,那就沒錢買米。整個厝邊頭尾同時陷入困境。金仔線在走是趁天公錢。窮到要被鬼抓了,甚麼艱難都遇過。有幸金礦採到了,都是交給土水仔伯的水車間搗鍊。”
“而承包煤礦則是相對穩定,一天一百到一百二十元工資都會有。公務員月薪一千多到兩千元。九份, 金瓜石,水湳洞和苧仔潭的白匏仔湖都是無煙煤。大竿林和白匏仔湖的無煙煤價跟一般煤相比;每噸差八百元; 卡路里只有三千多,燃點低,與電力公司要求的五千有距離。所致,只能賣給煤商摻在六七千高卡路里的煤炭變成五千,或是賣給加工商當加工品。”
“四番坑和白匏仔湖兩個煤層屬於下下層。兩者坑口寬高 約一米七,八。四番坑有三個坑口,公園尾也有一個。小粗坑越嶺有白匏仔湖坑,則是有兩個。四番坑和白匏仔湖都是人力以大車推出。是有電但是用在工具間。煤礦往上採,在採煤處以塑膠板豎起,底端束著“槽仔”,大車來了,再放下,挖得深,繼續打第三坑,平路進去,總共有七個卡大,每個卡大之間貫通,煤由第一卡大層層下放第二層,依序卸下。因為貫通,空氣循環不錯,抽風機和抽水機是五十馬力。”
“我爸爸,許大哥(聚福社頭手)和大竿林居民齊心承租台陽金礦坑來做。剛剛講的四番坑就是其中一例,大家都是老闆,損益均分 和賠錢。而同樣坑裡的煤炭是跟福益煤礦贌。這是需要大資本,是股東制和工資制。金礦和煤礦的承租,我爸爸都是掌礦人之一。大竿林四番坑的煤礦並沒有賺到錢,礦脈沒了,就收坑,但是大家還是有賺到吃飯錢。相仿跟福益承租的苧仔潭白匏仔湖有挖到礦脈,股東們和本地礦工有賺到錢可是股東不合。我爸爸就到雙溪區泰發和三叉港煤礦, Su w.c( 暫音譯, 基於隱私不寫出姓名)做福益六號橋。福益六號橋很不幸曾經發生出水櫃的礦災,兩位罹難,一位是大竿林00 號的居民,這個坑的是前基隆市長陳正雄在經營,是向福益煤礦贌的。這是挖到水櫃而廢坑,那水櫃是舊卡大,廢棄久了,地下水蓄積有如水壩,新挖卡大時,不小心碰觸,引發淹水。”
“白匏湖解散的同時,爸爸與其他股東去雙溪區柑腳煤礦和失敗之後三叉港煤礦。柑腳的泰發煤礦的收坑是因為颱風來,停電三天,坑內抽水設備無法運作,導致地下水淹沒了礦坑而設施受損,落磐等等都來了。泰發煤礦整理好了,卻是續無力。泰發煤礦分成八股,一個月開銷幾百萬台幣,一個月電錢幾十萬,是斜坑,挖炭七卡大,載炭也是七卡大。挖得很深。颱風來時,溪墘的炭埕,所有的煤炭也流失。損失重大。”
“三叉港則是一開始剪到脈,之後礦脈不見了。用鑽孔機一挖都是土。是斷層複雜的緣故。柑腳與三叉港賠大錢,但是大竿林和九份的礦工,我們都沒差他們半毛薪水,四處籌錢付清。“ “後來在我的調解下,白匏湖礦坑的股東們重新談和好,加入新股東,可是舊股東反對某某某新股東,最終只好放棄,而爸爸此時身體也不好了,砂肺算輕,卻是胃癌。他食五十九歲做到五十八歲,十來歲就入坑。”
“泰發煤礦之前報告過了,三叉港煤礦改天。蘇里長所說的白匏湖煤礦,比對臺灣煤礦之資源的地圖集,似乎就是福益六坑或是福久煤礦。 。該書說金瓜石煤田有福益煤礦,福久煤礦和益慶煤礦三座。神奇的是,白匏湖的煤層並不被文獻看好。“
關於九份的無煙煤,1966 年版的臺灣煤礦之資源一書中說:
“金瓜石煤田分東西兩煤帶,金瓜石煤帶位於西部,由石底層構成;南雅里煤帶位於東部,由南莊層構成。 金瓜石煤帶以金瓜石爲中心,包括九份及水湳洞諸地。附近地層因受基隆火山羣侵 入之影響,構造至爲破碎。石底層煤層亦受火山岩之熱力作用而局部變爲無煙煤或半無煙煤,成爲本省無煙煤一主要產地。 .....走向之甲脈斷層縱分爲兩部,煤層在此斷層之東西兩側俱有出現。甲脈斷層以西之煤層由福益煤礦開採,多利用九份臺陽公司之金礦洞進入採煤。 其東南與屬於瑞三礦區之煤礦俱已採盡,僅此背斜之軸部煤層尚可開採。此外本煤層之下的 150 公尺處有 一最下煤層,厚 0.2 公尺左右,有頁岩夾層,煤質欠佳。此一煤層在瑞芳至侯硐公路車側苧子潭有福益六坑開採之,因煤層過劣,僅在煤價高漲時始有開採。
在甲脈斷層之東侧,石底層多處受火山岩侵擾,再受數斷層所割切,煤層之地質條件至劣,煤量及產量 均至微。以往有福益煤礦及金銅鑛務局之瓜山煤礦在此開採。....。“( 頁28)
“ 我的阿祖是道光年間唐山過台灣。一柱到汐止,一柱到瑞芳三爪子坑。都是汐止和瑞芳鎮史的望族。瑞芳人稱三爪子蘇,水尾許。三爪子蘇又分成兩柱外移,一到基隆一到九份。我就是大竿林出生。阿祖會致富,清朝末年,基隆河淘金熱而起。在我小時後,沒有瑞芳國中,那一帶都是田。住家只有過橋 ok 店往山直走。阿祖從田裡淘出金砂。後來被綁架。怕了,就賣掉所有田地,.......。39 歲心肌梗塞而猝然往生......。......。( 基於隱私,這段保留。阿公是掌金鑛的。日本時代當保正。九份,大竿林,新山等瑞芳礦山黃金大出。當時到基隆辦事,都是剪塊金子帶著。阿公五十歲左右,產金銳減,日子才不好過,六十多歲過身。”
“ 大竿林是互助的社區。在四 番坑跟台陽金礦贌金都是里民合夥為主。採金常常虧本,彼此互相扶持,窮困到不行。大竿林有兩間柑仔店,他們會提供賒帳。我們都是依有錢趕快去結清,維持良好信用。若是不被接受就要到街仔(九份老街)的柑仔店去賒。這情況很少。"
"民國75 年,九份和大竿林的房子沒人要,正是金煤礦完全衰退時,很稀微。 當時,九份房子,五千,八千,一萬就買得到,甚至有住戶免費提供。許多大陸老芋仔來九份和大竿林住。 可以說多到不能多。現此時大部分過往了。當時八十幾歲的是打過抗戰的,五六十歲的比較沒有。他們與九份和大竿林人像是子家人,比如好壞事都會來鬥相共。很多後來行動不便,被我們轉介到碇內安養院。有些被騙光月退俸,娶台灣或是外地太太,都是四十幾歲的婦女。騙完再騙下一個。有一位賀伯伯,住在樂伯二手書店和金山佛堂旁邊,他被騙了不少,沒有吃飯錢。我們村裡幾戶,連續半年每戶一千無償供應他,有半年之久。後來我們幫他申請到碇內仁愛之家安養院。他將郵局的印章放在我這裡,存摺放在我這裡,避免月退俸又被騙。沒多久,他又來要走,還是被騙了。我最敬佩的是石先生的大陸妻子。石先生是在大陸被國軍強徵入伍的,他的新婚妻子在台灣當看護工,還拿出看護薪水八萬元給石先生看牙齒。石先生來到九份是五十多歲,九十歲時住進榮民之家。住碇內安養院若是不習慣,也會再轉到榮民之家。"
石先生在大竿林被尊稱為石公公,曾經幾次謁見他,並寫成拙記。
“ 我一輩子最不喜歡欠債。無論是人情,恩情還是錢債。我和弟妹懂事後就一直討論如何減輕父母雙肩的擔頭。我是民國46 年次。十歲就揹我的弟弟妹妹,當小朋友在玩彈珠,尪仔標,我就揹著在旁邊跟著看。十二歲就負責煮飯,做菜。到現在,年夜飯圍爐,都是我一人煮二十幾個的菜飯,我有不讓他們插手,只讓他們洗滌。所以我們兄弟妹感情很好。爸爸媽媽努力工作都還是不容易養家,子女們自然要分攤責任。我退伍後,猶豫要做甚麼職業。晃蕩了一年。當兵前的東家找我回去,舅舅當某某時報的廠長,要我到萬華,可是一看老員工,那是借鏡,只能平順好看,我不喜歡被管而且賺不到很多錢。一年後,我25 歲一個班兵是大專兵。那時候大學錄取率只有十幾二十趴。他在賣菜。他告訴我,他一天可以賺五千,若是到私人機構上班月薪有兩萬,公務員老師七,八千。他的哥哥在三重區龍門果菜批發市場上班,罵他大學生畢業錢賺得比賣菜少。幫他找攤位擺攤。班兵建議我賣菜。他有人帶,而我沒有,也沒駕照。他說學就好。於是立即訂六百cc的發財車,再去學開車。剛好我有同學某某某在板橋華江橋當汽車教練。考取駕照後當流動賣菜攤販。頭一個月我賠錢,之後漸入佳境。我二十七歲起每個月賺十幾萬。就以這個錢相挺我爸爸投資煤礦,並且邀請我的朋友投資我爸爸。沒想到我很會賺,可是投資的都失敗,我不認輸跌倒幾次爬起來幾次,被擊倒而沒站起來就永遠欠人情,恩情和錢債了。“
“我從沒下坑當礦工。但我常常陪爸爸, 慢叔,許先生等等叔伯下坑勘查並且拍照。 炭脈頂多一尺,他們都要趴著或是半蹲挖。他們都是劬勞養家人。金礦工塗粉是乾性,礦工粉塵危害比煤炭大,比較容易於五十多歲就砂肺過世。煤炭則是落磐,出磺,出水櫃,粉塵爆炸等等容易死傷。”
蘇先生說到這裡,我並沒有問,他當兵前後為何沒有就近入坑當礦工。當年礦工的收入與工作時間比是兩三倍與一半。 許並錫畫家曾經說:
“採礦的年代遠去,山城便遭人遺棄,一度寂寞稀微。 多年前,筆者與內人曾跟隨某校社會學系的朋友,來到瑞 芳、九份間山區探訪礦工作田野調查。一位來自九份的老礦工敘述著他的艱辛人生。他說到一位兒子已經獲得博士學位,另一位兒子即將大學畢業時,雙眼流露出十分滿足欣 慰的光采。我們問他願不願意讓兒子們從事礦業,他默默不語片刻再緩緩地抓起褲管,向我們展示右腳義肢。這是 我在九份、瑞芳地區所獲得的一項極為強烈的印象。今天的九份,也如同這位老礦工一樣,雖然容貌難掩 悲情,卻是擁有值得驕傲、緬懷的過往與值得憧憬、等待的未來。“(2005 年出版,望春風文化事業,畫說福爾摩沙,施並錫)
“我拍攝他們在坑內挖煤,掘進,水電等等。當時黑白相機並不好,久了都模糊受潮。我和弟弟妹妹很想幫助爸爸和大竿林叔伯。我和太太賣菜的收入投資爸爸去當合夥開礦的股東之一。大竿林山中居附近的金坑,我就建議我爸爸別開炭礦,坑內廢土沒地方倒。而雙溪那兩個礦我更是跟走灶腳一樣。我爸爸五十九歲往生,也結束一生的黃金與黑煤。”
“ 我38 歲返鄉。老芋仔叔伯與我都很好。民國七十五年代,九份的房子大部分是石磚厝,黑紙屋頂。在地九份民國三十年次之前的幾乎都做過這種工作。從山上走下瑞濱,去挑海砂,大約兩公里山路小徑,為的是與水泥攪拌。石厝屋並不是為了冬暖夏涼,而是不得已的就地取材。海砂是經過大自然千百年河水雨水洗滌,並沒有海砂屋的情況。當年的汽車路是以礦業運輸為主,並沒有賣砂場。後來有了兩家在汽車路旁,才開始有便利的砂與紅磚,就不用再去瑞濱挑海砂。有砂石誰願意去抗海砂和石頭?九份面海,那時每次颱風來,九份很多房屋就被掀掉黑紙屋頂,甚至倒塌。一次颱風過後,大竿林張先生的老榮民,跑來要我重建房子,我婉拒,說沒學過。他說沒關係的,我相信你。再三婉辭不了。我就四處請教與學習。我不懂得攪砂,砌磚,灌漿,比例,但是我知道找最優質的人才與將工與材料符合建築學要求, 不偷工減料,跟賣菜一樣,頭幾間繳了很多學費,最終跟煤礦老師傅一樣知道研判礦脈走麽走。第一間蓋好的房子的江先生到處稱讚我們比專業蓋得好,我因為他的宣傳而陸續接到案子。三十八歲那年,為了專心建築品質,放棄賣菜。而我承蒙大竿林的序大的支持,擔任社區理事長與里長十九年了。”
( 非常感謝蘇先生,承蒙不嫌棄鄙陋,熱心地教導我,收穫很大。再次感謝。也非常關係喬依小姐告訴我花的名字。2021 年5 月24 日,樂伯敬於樂伯二手書店。)2請點閱:02105261924值得驕傲。九份大竿林福益煤礦,大竿林四番坑煤礦,福益六坑,金瓜石煤田,金瓜石煤帶
Imagehttps://lobo32xl.pixnet.net › post 宛然是一長列上行的白鷺鷥: 楊牧來自雙溪,泰發炭窯,泰發煤礦 ... 新北市新莊區到府收購二手書之後,距離下個行程有兩個小時的空檔。來到了新北市雙溪區柑腳泰發炭窯。農曆過年前小年夜的那一天,台北 ...
(1 之2): 樂伯二手書店- 熱鬧與清寧兩者並存的九份,建議來點不同的 ...https://www.facebook.com › posts 2020年12月10日 — See more of 樂伯二手書店on Facebook ... 九份大竿林古厝老建築傳統民居,繁華與靜謐兼具的九份,大竿林社區大竿林溪:新北市瑞芳區九份觀光 ...
(2): 九份大竿林的金礦,碾金礦石,石厝屋,石階梯,淘金與老礦工 ...https://blog.xuite.net › twblog 1月8日,今天是臘八,黎明後行經瑞濱,回頭看基隆山,九份,以及海面倒影。 九份樂伯二手書店後方30公尺的大竿林溪。 九份樂伯二手書店旁邊,早期接引礦坑 ...
(3):九份樂伯二手書店後方的洗金的水車間遺址 - 隨意窩https://blog.xuite.net › twblog 2012年11月26日 — 樂伯二手書店親自到府回收買賣收購舊書二手書長輩書0958571502 ... 九份大竿林日據時代新民漢學堂私塾書房:新詩詩人文曉村年輕礦工詩: ...
(4):大竿林吳如玉先生私塾 - 立立二手書店 - 痞客邦https://lobo32xl.pixnet.net › blog › post 2011年5月5日 — 他就歡歡喜喜入坑做大人工的二手。 彼時陣,老爸又送他到大竿林吳如玉先生的暗學仔(私塾),這裡就是樂伯二手書店所在的聚落的迴車場(基山老 ...
(6):九份大竿林與九份百年前發展的起點@到府收購回收二手書舊書 ...https://mypaper.pchome.com.tw › pin1302 › post 2013年9月27日 — 以東是九份以西就是大竿林. 而樂伯二手書店就是在大竿林的佛堂巷. 但是不論以東以西. 對外都是自稱九份. 她說九份歷史上最早興建的石頭厝就是 ...
(7): 阿嬤常常心迷醉的目珠無限春風地對我說,阿公... - 到府收購 ...https://www.facebook.com › posts 2020年7月21日 — See more of 到府收購回收二手書舊書中古書老書長輩書立立二手 ... 一散步,就從宜蘭,穿過高山越過大水的淡蘭古道,散步到九份仔大竿林來。
(8):鄭桑溪九份攝影 - 隨意窩https://blog.xuite.net › twblog 鄭桑溪九份攝影,謝雪魚,梁盛文,葉蘊藍等六位九份古典詩: 九份街後巷,崙頂 ... 1920 年倪炳煌先生的重九登瑞芳金山參列雲年社兄頌德碑落成式紀遊以誌祝,
(9):Imagehttps://m.xuite.net › blog › twblog 巢經巢詩集,鄭珍,線裝。陳衍石遺室詩話。 @ 負責人親自全台灣到府 ... 牠的主人,石公公,貴州人,他說是【剿匪】時 被徵兵而來。 ... 只是忙得沒時@ 樂伯二手書店,立立二手書店,負責人親自到府,當場現金,
復元得很快,幾個月沒來,小徑長出更多苔蘚,小草與小樹。新增了幾個坍方,需要跟山羊一樣,攀爬山壁以及上下山澗的河床。四番坑礦區,一如古道上登山社的路條,越來越斑駁與原始。似乎,2021年起,這個九份四番坑古道(大竿林越嶺古道)就沒有新路條了。
中央山脈屏風山金礦礦主,也是金瓜石,九份地區在地人的黃一雄礦業家說,民國四十年代左右,九份四番坑金礦福益煤礦,曾經開採出四百到五百兩黃金。(臺灣經濟的本錢 金仔山有遠景 ,黃一雄,2004年5月出版)
王源地學者說,二次大戰末期,銅是許多炸彈,砲彈的合金基礎,九份含銅量不多,但還是在九份挖了一些銅礦。國民政府來台後,當時的台陽公司在政府支持下,開始修理廢棄的礦坑,之後發包出去開採金礦,當時出產的金礦不少,頭十年二個礦山加起來,每年至少幾十萬兩。然而,1965年之後,陸續關門大吉。礦山裡還有黃金,金瓜石還有幾百噸黃金沒挖出,然而因為勞動資本變化大,國際黃金需求沒有像鍺一般地增加,而沒有開採的經濟效益。(台灣地質學先行者王源,楊金妮,玉山社)
九份四番坑正是屬於台陽公司的發包礦場之一。入口處大竿林福德祠福隆宮的兩座1900,1926年的捐款碑中,都可以找到與台陽公司前身以及承包礦主的行號或是姓名。樂伯二手書店後方,以輕便台車鐵軌壓蓋屋頂的平房,是當年跟台陽礦業公司承包大竿林金礦的承包者。
九份四番坑礦區面積遼闊,很幸運的是,主坑口以及許多的分坑,氣坑,豎坑,事務所,土地公祠,石碑....水壩等等都還在,這等於是九份金礦山的微模型。
趁著到府收購二手書的空檔,放自己一個小時的假,來尋找四番坑的分坑。越嶺後,在海拔370公尺處發現了一座大坑口,那是草樹掩蔽,撥開它們後才確認的。它的前方是半圓球狀的平地,被壘石的駁坎環繞,面積大約十個榻榻米,外圍則是有十座籃球場寬,最前方有類似纜車石墩,總共三座,鋼筋水泥,長,高各約一高尺,寬0.5公尺,埋在凹槽型的泥土地裡,和橋墩相仿,石墩平面與地面平,石墩和凹地泥土等距0.5公尺的間隔而獨立。坑口左側有一座大型鋼筋水泥平台,長寬高各約一公尺。坑口被大石頭堵塞,坑口上方只剩五十公分寬和高。坑口的右側外圍也有一座很小的坑口,也是被土石掩埋,只剩半個籃球寬的空隙。
九份四番坑古道(大竿林越嶺古道)的蛇類,蜂類很不少,少人行的緣故吧?樹冠蔽空,陽光比穿越竹籃還困難,很少透進來,清涼是清涼,但卻有點陰暗,很有草莽風味,同時有深不見底的豎坑,相當危險,不建議單獨前來。
2024年7月1日。台北市萬華區到府收購二手書舊書長輩書學術書一書書。非常感謝愛書人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