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五十幾歲,九份第三代,指點八號坪的相關地理位置。
八號坪是由八番坑的捨土,拉出來後,倒在台陽停車場的現址,換句話說,台陽停車場地下的土,若是翻起來重鍊,會有不少的黃金。
日本時代到民國四十年,九份幾次大著金,坑內廢土石的挑選就大手骨,很多含金礦石就這樣被當成捨土。
舊家就在八號坪路階的小溪旁。
每到了秋冬春季,溪水源源不斷,而雨也是經常地下,每當半夜醒來,分不清是雨聲還是溪水聲。
這種疑惑,胡適先生也曾有過。
民國三年九月廿五日胡適日記裡說,住在世界學生會三年多,今年九月十九日才搬到橡街一百二十號。兩個窗戶都依傍著高士客狄那溪,水聲日夜不絕。前夜睡醒,聽了,不知道是溪聲還是雨聲,於是寫了一首詩:
窗下山溪不住鳴,
中宵到枕更分明。
夢回午夜頻猜問,
知是泉聲是雨聲?(頁167。胡適留學日記二,遠流。)
先生還說,八番坑前那座美麗的歷史建築就是台陽礦業九份辦公室,辦公室旁路階上方現在的餐廳,以前是台陽招待所之一,產金年代,專門提供給九份居民當作活動中心;路階旁,台陽辦公室大門口前,也是招待所,目前是廢墟,那是招待官員或是高級員工的;另外一個是給一般台陽員工的。
八號坪的下方,一直到抽水站,都是高級員工宿舍,在路階旁兩側散開,分成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八排,獨門獨院,影星江霞女士的雞就在最突出的高點。
小時候,八號坪看得到亮金閃閃的礦石,還有土尾堆的鐵軌,一延伸到土尾堆最前方。
先生這樣指點,讓我想起了鄭桑溪攝影家有一幅八號坪土尾堆的動人照片,也有一位拚土尾車工,推著重重的台車,走到了鐵軌末端,準備將捨土倒下。
他建議我再去走走,都還看得到八號坪下方宿舍舊圍牆。
這條路階,七等生作家擔任九份國小老師時也曾走階梯到瑞濱沙灘。
八號坪周遭曾經是馬水龍音樂家,日本殖民政府的末期,為了躲避美軍空襲,童年時【疏開】居住在八號坪的上方。
先生還指點,煤山煤礦就在國英坑更下方的東側,民國七十三年發生重大煤礦災變,造成103位礦工死亡,22位輕重傷;死亡者,再也來不及下班了,當時,九份一片哀悽,犧牲者不少是外地來的礦工。
2024年12月19日樂伯筆記。
蔡忠修詩人有一首詩【礦工 驚聞海山煤礦災】的前幾句:
孩子,阿爸仍在加班
在幽暗坑道挖掘生活
阿爸藉著一盞小小的燈
照著遠遠的路
阿爸一步一步向前摸索
在無法預知的深處
叮叮咚咚
重複生命無奈的變調
.......
(73.6.22台灣時報。神問 蔡忠修 兩岸詩刊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