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榮幸認識這位煤礦礦長,新北市瑞芳區請教永安煤礦坑口位置時偶然謁見的。邀請我入座並且賜我鐵觀音茶。他全程使用國語,遇到關鍵情感字才使用泉州腔河洛話,詳細解說瑞和煤礦,吉慶煤礦,永大煤礦,福隆煤礦,三榮煤礦和永安煤礦的水孔坑,四坑,三坑與本坑大斜坑的位置,憂慮地要我注意安全,避免虎頭蜂和毒蛇。當我們坐著時,兩眼炯炯有神直視著我,上半身彷彿軍人般地挺直。解惑過程中眉頭皺成好像是礦坑用的麻繩很緊密,講完每段話嘴唇緊閉成一直線。這與新平溪煤礦礦長周朝南先生不同。周先生也是泉州口音河洛話,和周礦長也是坑內挖炭礦工出身,曾經在瑞和煤礦,慶隆煤礦,瑞三煤礦和新平溪煤礦服務。(礦工歲月一甲子,周朝南,李依倪。頁後記。)礦長是煤礦最高的管理者。周朝南礦長接見我時,同樣親切,可以說是非常陽光。是中午十一點四十五分了。擔心妨礙午餐,就只有耽擱十五分鐘。當他提到所經歷的福田煤礦災變,神情哀戚,彷彿就在事故現場,讓我不忍再多請教。
(基於隱私,以下內容有所隱匿)
耆老先生說:
{我是新北市瑞芳區某某某地方人。今年82歲。國小畢業入坑工作。擔任童工,助手,挖炭工一路被提拔。四十多歲當礦長。我都是讀自己的書,不斷向前輩學習,注意礦坑內外的安全。曾經待過:新大山煤礦,山仔腳煤礦,福田煤礦,苗栗,關西等等煤礦。四十年前,當我在鶯歌的煤礦服務六個月後,某某煤礦的總經理跟我說,他需要我回來探勘礦脈與管理。因為挖煤方向錯了,煤炭尖減。要我趕緊回去。這是一座五百個員工的大礦。如果炭脈枯竭那可是幾百個家庭的大事。總經理再三邀請。於是我就回到某某煤礦。}
曾經調查新店磺窟,苗栗大湖仟兩山的煤礦並在豐林煤礦服務的蔡文雅先生說:
{臺煤除了對國家工業經濟建設提供功勞,也給國人製造了不少的工作機會,數十萬人賴以生活,也有不少人經營煤礦致富,但是也有不少人爲此傾家蕩產,甚至賠上生命,只是失敗的人不像成功的人那樣的著名,引人注意,所以不易爲人所知,成功與失敗的原因,固然 不同,誠然難予列比,但是天意與人爲的因素則一。例如同地區,同一煤層,有的煤層變化不多,有的變層、斷層頻仍,有的甚至尖滅,或遇大斷層,煤層失踪,終於廢坑,前功盡棄 ,運氣好的,人棄我取,不費太多功夫,發現煤層,遂成巨富,正如四川省自流井,地下藏 有天然氣及鹽礦,有人傾家蕩產鑽鑿探井,以財力不繼,出售他人,繼續施工,不數日即獲 新,而成巨富,似此意外幸運事件,非常理可解,只能歸爲天意。臺煤由於天賦條件不佳 就筆者所見所聞的友好,失敗者比成功者要多。這與人類的僥倖,冒進的天性,似不無關聯。
( 蔡文雅,豐林煤礦,臺煤特刊,民國87 年2 月)
耆老先生說:
{我不斷親自入坑。發現一直往沒有煤的地方挖,於是,在我履新沒多久,決定拆掉舊片道五十公尺,往右再挖新片道。這新片道是屬於副礦長的管區。新片道是用索引機來挖,出事那天中午,我,副礦長,課長都在出事的新片道討論。那已經是很深的地下。上下靠大索台車。副礦長很興奮告訴我再一公尺就著煤。準備炸藥要開挖排除,瓦斯檢查過了,沒問題。快中午時,搬運工說,礦長, 十二點多了,剛好有大索車來了,你要不要先上去吃中飯。我就搭上去。副礦長等兩人繼續待著準備開挖。我出坑口,剛坐下來打開便當。背後就傳來坑內爆炸和崩塌聲。副礦長,課長和00位礦工殉職和00位受傷。礦層倒塌五百噸。}
{事後調查是索引機試圖挖開和炸開那一公尺石層,剛好石層裡有一大片瓦斯,引起瓦斯突出災變。就差那麼一公尺就著煤。若是著煤在先,就不會引起瓦斯突出災變。我是有責任,沒有查明瓦斯的情況。罹難與受傷者,那可都是我的同事們。煤礦礦坑出事,礦長和管理之責的副礦長,課長等等管理員是必須承擔責任的。法院判決文說,應注意,能注意而未注意;應作為,能作為而未作為。我被判刑一年半。我入監服刑。我沒有辯解。法院那兩句法律詞,坑內人很難說得清楚。副礦長和課長都犧牲了。我是礦區最高實際擔當者,我必須負起責任。}
前述的蔡文雅先生在同一篇回憶文章中的"非戰之罪也"節裡說: {筆者於探勘煤田後,繼在樹林豐林煤礦服役,奉老板之命,駐在礦場,日以繼夜,不論晴陰,隨時解決可能發生的問題,由於責任心的趨使,不敢少有疏忽。縱有各方指責如不夠,產量不多,成本偏高等……尙能慎予解釋,任勞忍怨,視爲本份。公司總經理屢經換新,由於天然條件限制,當時煤價偏低,不夠成本,終於回天乏術。}
(蔡文雅,豐林煤礦,臺煤特刊,民國87 年2 月)
專心地聽。午餐時間到了。很沉重的氣氛,我們都沒有舉起茶杯。而我更是忘了喝,現在想想很失禮。當下,我想讓耆老先生趕快沉澱下來,將這段往事塵封,不要影響用餐,急著鞠躬告辭也失去禮數。 (2021年5月15日樂伯敬於新北市瑞芳區。非常感謝耆老先生。)
(以下是台北市內湖區碧山巖福田煤礦的文獻記載)
附錄:
1:
1:臺灣礦業史續二:
民國71年煤礦災變紀要5 件災變中,有 33 件發生在採煤面,第1件是應力集中擠出煤層 第2件則是昇樓掘進面施鑽之大口徑長孔先進鑽孔方向偏差,未再補 孔,以致瓦斯壓力未予釋放而引起突出,以上2件均各死亡1人,第 3 件發生在長壁直線式煤面,因上磐堅韌,採掘跡頂磐不易崩落,應力集中於煤壁凸出區段而引起突出,死亡 3 人、輕重傷 14 人。另外 兩件發生於巷底掘進面,其中一件於 3 月 25 日下午1時,發生在台 北市內湖區的福田煤礦西斜坑八片本層切岩坑道,於本層煤層著煤前的爆破作業時發生大型瓦斯突出,突出之煤炭及廢石多達400台礦車 數量,約320 公噸,將西斜坑八片口以內之所有坑道包括八片複線及 單線坑道、中層東西八巷、中層至本層之切岩坑道等全部填滿,該區域的入氣被阻斷,致使 13 名礦工陷在災區待救,等到搶救人員將所 有有突出物清除打通後,待救之 13 名礦工均已不幸窒息死亡。另一則是發生在沿煤層開鑿的巷底掘進面,因煤層尖滅,先進鑽孔未能依 規定施鑽,且殘孔深度不足所致。( 頁659,)
2:臺灣煤礦史: 源美煤礦股份有限公司 [礦 址】臺北縣內湖鄉新坡尾地方。 【礦區號碼】礦業字第三〇九號,臺濟採字第一九六○號。 【礦區面積】二二九公頃八六公畝五八公厘。 【礦權人】源美煤礦股份有限公司 【經營人】董事長:蘇水秀。 【簡 史】民國四十六年三月開工,民國四十七年元月着煤開始 ,民國五十一年十二月完成又卸工 【煤煤】煤層下部系統,稍有變化,中層厚度 ·四〇公尺, 厚度〇·五〇公尺。 【煤 種】中粘結原料煤。 【成分} [經營組織別】公司組織。 【開坑別】現有主斜坑一坑,又斜坑一坑。 【降煤情形】自礦場以卡車五‧五公里至南港車站。 【最近三年生產實績】民國五十一年二九、一四四公噸,民國五十二 年四〇、四九三公噸,民國五十三年四八 九三一( 頁772 臺灣鑛業史)
(202105171651我是最高負責人。臺灣鑛業史。臺煤特刊。福田煤礦( 源美煤礦)台北市內湖區新坡尾碧山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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