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書人95歲。女公子和外籍看護陪同。他說:
”這些命理,國學和太極拳的書,已經用不著,因此決定讓它們找到新的讀者。1949年5月來到台灣。南京失守,江陰要塞叛變之後,8,9月上海淪陷。開放探親,經常回去。直到2017年都還返鄉。只是那裡入關走到機場口,太遠了。膝蓋有點吃力,就守在台灣。不敢勉強,就沒再去。1949 年到台灣以來,閒暇就是打和教楊式太級拳,今天早上也是。不煙不酒,我太太和子女也是。一家人純喝開水,其它飲料都不碰。 不熬夜,黎明之前就起床。散步,買書,看書是嗜好。不交際應酬,日子平淡地過.…。”
怕影響大哥作息,不敢多請教。他與女公子和外籍朋友一起站著看著書被我一本本下架和打包。不停地走走動回顧書架。大哥為我們解說每本字帖的由來。甚至還說其中一套當時購買價格超過當年一個月薪水。有一本篆刻集原稿呈還給大哥。大哥堅持那是他的作品,而女公子說您沒刻過十五顆以上,這本裡的書法很好,您的楷書可以,小篆不行,不可能是您的。大哥猶如被老師冤枉的小二生,說,我刻的時候你沒看到。外籍朋友趕緊手握著大哥的右手臂。諸如此類的鬥嘴笑鬧,好溫馨。建議這本大哥留下來,考證給她們兩位和子孫們看。這場景經常在許多愛書人府上親歴,是安謐的日常。
鞠躬告辭愛書人之後,來到和平橋。被暗灰的雲所拖累的海域,碧綠得接近於黑。太陽逐步墜落仙洞和虎仔山,金色陽光緩緩領有港區西側水面。微微起伏的舢舨,輪船,....和碼頭上靜止的起重機和建築, 它們的頂蓋一步步披上華麗的光彩。
像是鑽石顆粒的光點隨著日頭在深沉漆器般的波紋中跳躍,一閃一滅。當落日碰觸山嶺,金與銀渲染到正濱漁港以及和平島社寮頭福德宮兩座古渡渡船頭對望這一線。 以為這是今天美好的落幕了。
大寒過了,立春還沒到。早上六點出門到府收書,傍晚五點半經過和平橋。標準的雙頭烏。一天平安地過了之前,能夠在橋上看這夕陽也是很人生。 遠藤周作在小說中說, ”平凡是最幸福的,對人而言,什麼也沒發生才是最快樂的。”( 頁63,遠藤周作,六天的旅行,林永福,海與毒藥)寧靜無事,收到好書,又有餘暉可看,這也是庶民的幸福。
突然,答答答的引擎聲從社寮尾福德宮伴隨一艘舢舨遠遠逼近我。驚起盤旋的白羽海鳥。舢舨只有一位船長和一盞燈。夜漁船長的眼神宛若九份黃金十稜劍龍稜的剛毅。而漁火卻是蠟燭似地微弱。
船身以v 字型劃開,平面的金黃變成立體的金色連峰,浪頭是金,浪身是黑中綴著銀。猶如玉山最高處,俯瞰晚霞中,靠台灣海峽那一方延伸到平原的中央山脈的一稜稜。當它穿越橋下,才漸漸平息,與天空一同罩上月光。
(2020 年1月21日。 基隆市中正區到府收購二手書舊書。非常感謝愛書人。祝福大哥闔家平安健康,大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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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和平島的正濱漁港,阿根納造船廠,彩虹屋,社寮砲台,和平島公園等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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