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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地下道,牆壁上有不少相片,展示出瑞芳礦城文化元素。已經走過好幾回。但還是會認真看,體會礦工,婦女,輕便車,...礦山。之前頭幾次看,總是會搜尋相片裡可否有早期藝文家出現。
說是瑞芳老街,還真是有趣,逢甲路和瑞芳街的老市中心。類似四十歲的小姐先生當上了阿嬤阿公而被叫老人家。逢甲路區域,當瑞芳政治,商業和交通三者共構中心的時間不長。台灣地名辭書李敏慧學者說,大約於大正元年(1912) 輕便鐵道設站時,已經成為市街,昭和五年(1930)成為行政中心, 盛極一時。但戰後隨著輕便鐵道的拆除,也或許由於可供發展的 平坦地已飽和,在民國五十年代(1960s) 後期,市街中心又逐漸轉移火車 站南側的明人家燈路、 民生路一帶,而原來的瑞芳街,就此被冠上舊街、後車頭(1353 頁)。算一算,1960-1930,也不過三十年。即便減去1912,了不起是四十八歲。
走出地下道就是後火車站。右側有一個告示牌。詳細介紹輕便車,各幢老建築和老街的演變。告示牌前方是新村芳民宿等建築,還是保持著老房子的樣貌。走回民眾服務站,這個建築本身就很可觀。再往前,許多老舊古厝鼎立在新建築中。有一個輕便道意象鋪設在道路上,讓人思緒跟著它推到從前。 古厝和輕便道或許都曾經出現在畫家,作家等等的作品裡。
日據時代,糖業,金礦和煤礦是台灣的當年當紅產業吧?就如同如今的晶圓導體產業一樣。至少寫過兩首瑞芳古典詩的吳濁流先生,在台灣連翹說糖業是百分之九十九以日本人為主( 前衞,頁55)。而金和煤業,台灣人則算是佔有一席之地。基隆九份臺陽礦業顏雲年先生是台灣首富,侯硐李建興先生瑞三礦業也是名列前茅。這兩家公司可以說是日據時代的台積電了。畫家,詩人,作家,音樂家,....雕塑家等等很自然地定居或是拜訪基隆瑞芳九份等等礦區,宛如世界名家聚集巴黎紐約。(敬請卓參樂伯二手書店部落格)
倪蔣懷先生(1894-1943)曾經畫過瑞芳渡船口,暖暖,八堵橋,侯硐瑞三礦業運煤橋,.....猴洞(現在稱為侯硐)隧道等等礦城風景。他是瑞芳公學校和當時最高學府國語學校師範乙科畢業的。也曾經在九份大竿林樂伯二手書旁開過炭店和開辦懷山煤礦。(https://lobo32xl.pixnet.net/blog/post/498664058......)
倪蔣懷有一幅瑞芳街道圖,1929年1月15日的水彩畫。(藝術行腳-倪蔣懷作品展,台北市立美術館,)兩側是一排台灣式的一樓加軟樓的紅磚瓦斜屋頂街屋;街屋有亭子腳;街屋前或是旁邊有大樹,或枯或榮;遠方是綿延丘陵;一條輕便軌道;一位苦力先生以人工方式推著一輛台車;那苦力戴著斗笠;那台車就跟前述的告示牌書的相同,是平底沒有圍護欄;坐著的乘客和站著的苦力彷彿正聊著彼此對看著。這幅畫,怎麼看都像是在逢甲路。而這畫裡的古厝形式正親切地呈現在大雨中的眼前。
倪蔣懷先生寫生的當下,有沒有可能剛好被拍進攝影裡?就如同倪蔣懷的摯友洪瑞麟畫家被七等生先生眼耳心捕捉到而寫在七等生的作品裡?
七等生先生,1959 畢業於臺北師範學校藝術科,分派至臺北縣瑞芳九份國小,1962 年9 月改萬里國小。七等生先在我年輕的時候的文章裡,提到了洪瑞麟畫家,也提到了瑞濱。洪瑞麟畫家就是在倪蔣懷先生的懷山煤礦工作的。懷山煤礦舊址是現在瑞芳公園。礦脈就在瑞三煤礦和建基煤礦的礦脈的中間。瑞濱也是席德進畫家等等畫作中的寫生點( 席德進,雄獅)。也在基隆山下。或許很多藝文家都出現在彼此的圖畫,文章與相片裡而不自知。他描述洪瑞麟外表與裝備,簡直就是剛剛地下道礦工照片的形象。我也懷疑洪瑞麟是否知道自己是七等生的模特兒兼啟發者?
七等生先生說:
我年紀23 歲,在礦區九份當了兩年多的小學教師,沒有異性朋友,沒有什麼值得安慰我心靈的事物。夏季我徘徊於山下瑞濱的海灘,赤裸地暴曬在波浪游向岸沿的岩石之間的小沙灣,或潛入清澈透藍的深水裡,探尋水草與游鱼同伴。那時我的心在海洋上的空際鳴響著,想呼求什麼與我在這宇宙自外結合,但我很愚蠢,找不到方法將我獻出和迎取,我深自苦惱,在浪費時光:我懷疑我是誰,是什麼事物,為何獨自漫步於這曲折、岩石與沙灘 和漁村的地方,而山上是令男人疲倦和蒼白的礦區。世界的表面看來平靜 而美麗,但我的内心很不安寧。有一天我路過一個礦工們的休息處,幾個 蒼白的男人在樹下蔭涼處歇息,頭部戴著裝有小燈泡的工作帽,身上穿著 半濕的灰綠色粗布衣褲,腳部套著膠鞋,對部掛著一塊橢圓形厚木板,他 們正利用那木板墊在地面上坐著。他們垂著眼驗,一面吸煙一面在談話。 有一位矮胖年紀較大的人特殊地躺在一張長板凳上,眼望著樹葉的華蓋那頂上陽光從隙間透出一個一個閃亮的白光,他眼望手擺做出觀窺的姿 態,然後發表一些他的觀察心得。我坐在附近的石頭上,疑問著那單純平 常的現象於他有何深動的感觸,為何以一種平易的語言向周圍的人講述喻 象;他是誰?為何能處在寂寥的處所而怡然自得,他說的與旁邊的人有什 麼關係作用,為何他能津津道出,顯然有點荒唐和奇怪。後來我隱避的探 詢他人,才知道他是先輩有名的畫家洪瑞麟,一個經常與礦工為伍的人。
我回到租居的斗室後依然還是像象一個蠢物般生活著。不久,我漸漸感覺我的身體像被一種無形的網布纏繞著,越來越緊也越厚,我開始掙扎想攤擺脫這種讓我深感窒息的束縛。....(選自七等生《散步去黑橋》遠景出版公司,1979年10月 頁112,【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彙編】47七等生,國立台灣文學館)
不知道礦工休息處是在哪裡? 懷山還是瑞芳老街?瑞芳老街的老建築可能都看過,倪蔣懷,洪瑞麟, 吳濁流....七等生等藝文家經過吧。 義方居的義方商行靠近瑞芳區公所,也是有可能是倪蔣懷瑞芳街頭畫的盡頭那一端。義方商行與台灣式街屋又不同。大門有副對聯是賈景德先生題。
橫聯是:
義建仁經具有方;
對聯是:
義信常昭同人大有
方圓悉合奕世咸亨
李敏慧學者說義方居:
昭和五年(1930) 李建興於逢甲路29號現址創建義方商行,舉家自平溪鄉石碣後遷居至此,並成為李家的事業營運總部。名稱的由來據說取自三字經中 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之意:因李建興先生除二弟建添天折以 有兄弟五人:三弟建炎、四弟建成、五弟建 川及六弟 建和,取此名有勵志之 意義。昭和九年(1934)-李建興承包日本三井財團的基隆炭礦株式會社位於瑞芳三坑採運事業,並開設瑞三礦業公司(瑞三礦),五兄弟共同經營, 建立了李家的礦業王國。(1369 頁,李敏慧,臺灣地名辭書,卷十六 臺北縣下冊)
李建興先生和兄弟們跟臺陽礦業顏雲年相同,也是古典詩人。倪蔣懷是李建興童年好友:李建興寫給賈景德的詩:壽賈煜老八十大慶詩:
壽天壽國壽仁人。誰比山西進士身。
今慶煜公登大耄。杖朝還似一青春。( 頁70, 紹唐詩集,龍文)
將賈景德的出身,籍貫,品性及國之重臣都寫了進來。
義方居也是日據和民國時代古典文人拜訪的所在。被稱為北台大儒的李石鯨先生等等詩人都留下義方居詩。李建興先生白手起家自是很高興。他在1920年初建義方居詩的夾住中說:
余家本非富裕。父老弟幼。身爲長男應盡長男之責。年弱冠即負擔家庭重任。費寢忘餐惟恐父母與弟等有凍餒之虞。每思....。詩中說:承歡建義方居。兄弟親和樂有餘。.....。
同樣是這年,李建興的轉任瑞芳街協議會員詩中說:
(最右邊棉被店)
雨太大了,而且有收書行程。就沒請教老街中關於輕便車,廖建芳古厝和其他建築的故事。改天了。
說起來,就像基隆河襲奪一樣,瑞芳老街也是搶了更老的內瑞芳的樞紐地位。倪蔣懷的瑞芳公學校就是在內瑞芳。只是沒想到那樣快又轉向火車站前方了。台灣地名辭書,說:
清嘉慶年間(1796-1820), 瑞芳已是淡蘭間往來的重要通路,加上光緒末, 年(1890-1894) 金瓜石與九份地區礦業興起,往來的民眾更多。據說當時在,柑仔瀨(今柑坪里)的基隆河渡口附近,有一家商號名為「瑞芳」。據說當時常以「去瑞芳」指稱此地,而逐漸成地名的代稱。日治初期,柑仔瀬附近仍是行政與市街中心,文獻上也已出「瑞芳店」的, 地名,如瑞芳店警察分署(原註:臺灣總督府府報,1897:23)。不過因為此地狹隘,隨著市街發展逐漸不敷使用,約莫在昭和五年(1930)以後,重要的行!政機關渐往龍潭堵移動,而為了區別起見,柑仔瀨一帶於是有了「內瑞芳。 稱呼,且一直延續到現在。
今天瑞芳火車站北側的瑞芳街與逢甲路屬於龍潭堵的範圍之一。(1353頁, 臺灣師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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