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止到府收購二手書後,轉往基隆信義區,繼續下一個行程。
每隔幾年總是會順道來看大粗坑的幾棵鐘萼木花。
公車站牌停車走到金字碑橋下。大約300公尺。溪的兩岸都植有花樹,整個山谷非常潔淨優美。
再往上爬100公尺左右的石階梯。有些剛盛開,有些則是被酸黃。昨夜氣溫陡降10度,而且風雨強。
對我們到府收書人來說,泛黃髒舊破損的書我們還是會請愛書人不用過濾,我們能救的還是會收購。
更何況是花,還是覺得很美,也幫她拍了一張。
小徑旁的那兩棵,被以銳利的刀,平整割去了14個枝頭。舊傷和新創都有。
其中一棵則是幾年前有被救治的遺跡。看來當年樹幹斷裂,然後被愛樹人以橡膠繩索將斷裂處綑綁,幾年下來癒合了。而癒合處有一道很長的疤痕。
往年,總是會像聖誕樹掛滿一盞盞燭台的大樹,變成一把剝掉了布,空留了一身傘骨,只有最頂端還留有綠葉和一盞花的怪異鏤空大傘。就不按快門了。
幸好,距離大約20公尺的叢林裡,有好幾棵,高度大約6公尺,攀爬不上吧?還能維持著王者氣勢。
那些枝頭,去年開著讓人懷念的花,明年呢?下手的愛花人,也不需要未來了嗎?
折回。
山谷旁有一位大姊,看來是巡視菜園後的回程。
她很驚訝,說:
那是台灣瀕臨滅絕的國寶樹啊。
也不是年年能開花。
有一位跟我一樣,出生在大粗坑。很愛護這種樹,經常騎著機車帶著相機,紀錄它們的成長和開花的情況,也會帶同好者來導覽。
沒聽他說樹枝被砍了。他知道了,肯定會很難過的。
奇怪,要種花就拿種子,不就好了。
還是說,這是為了國寶樹好,替它們修剪不要的枝枒,讓它們向上長,長得又高又大?
我說,那是{鐘萼木達人}吧?如果是他,他也是我臉書朋友,對他愛護國寶樹我們臉友們都很尊敬。而且,很榮幸,大約五年前吧?曾經在這棵國寶樹下和他不期而遇,也是唯一一次見面。你也是大粗坑人?
她說:
對啊。
我出生在大粗坑。我今年75歲。
當我小時候,大粗坑有300多戶,上千人。
現此時,都沒人住。
盛產黃金。我在大粗坑的水車間當水車工,輾金和KIO金(收攏,分析聚集黃金),直到嫁到山下的九芎橋(是這個地名嗎?有點忘記,就是入山口,侯硐國小舊址。)
金坑收起來後,我就和我先生搬到台北去討吃。
退休後,又回到九芎橋。
小時候,九芎橋到大粗坑,不是柏油路,而是泥土和石階梯。
每年的農曆8月15日迎媽祖。
那兩天,大粗坑搬演的戲台很多,也會拚戲。我就像是一個遙控器,不停地在各個戲棚轉來轉去,看哪一棚精彩。
八月15日前,我爸爸就會以米酒浸釀我不懂的材料,好幾甕藥酒,等待九份仔的親友來吃大拜拜。
而我們大粗坑,每年的農曆四月一日,也會到九份仔吃迎媽祖的拜拜。
九份仔和大粗坑之間有古道。
那天,就會有一群群的一大隊人,自動排成長列,走在古道上;晚上,拿著手電筒回來。只要前頭第一個人照亮了路,後面的人就不用開手電筒。拿火把,那是更上一代了。
我們小時候,都是抓一堆火金姑(螢火蟲)放在玻璃罐內,亮閃閃不輸給手電仔,然後再放掉。
大家都很慷慨。平常卻很節儉。
小時候,我都負責走到侯硐仔買和扛土炭,到九份仔則是米。
大粗坑有一間柑仔店,可是價格當然比較高。
九芎橋爬到大粗坑,男人也要走個半個小時。
大粗坑幾乎沒有人種作。
很多小販仔,都會扛豬肉,蔬菜,魚等等到大出坑賣。再貴都有人買。
大粗坑被稱為小美國。意思是很有錢的地方。
那時候黃金出產的多。但是,一挖到,就花掉了。有錢就大手骨。總是會想,黃金就在地下,錢花完了,再掘就有。結果都沒存到錢。
大粗坑是屬於九份的台陽企業所擁有,再{貝+菐}(音ㄅㄚˋM,PAK,轉承包)出去。你說的白色恐怖被關的振山礦業劉明先生,我就不知道,那可能是要上一輩的人才曉得。我們小時候都是憨憨過日子。
我所知道的大承包者是:ㄍㄨㄟ ㄚ ㄊ一ㄢ,ㄒㄧ ㄠ GUU GAN,魚木仔(音譯),他們的孩子到外地發展都很成材。
我們小時候,都會到洩塗堆(礦坑廢土堆)裡撿石頭。序大人都會教,拿起尖嘴榔頭敲,聲音很堅硬厚實的,就是好石,鬆垮垮的就是壞石;好石就拿回去洗,可以洗出金子。
大粗坑溪則是直接淘,溪底就會亮亮的金仔。
退休後回來。那時候剛發生土流。整個溪谷簡直是垃圾堆。
我先生就和鄰居們自動自發種樹。
種各種樹,但是櫻花都活不起來。
你看到的杜鵑就是我先生遠從金山以小貨車載了好幾車回來種的。
我會跟那個現此時在瑞柑開早餐店的少年仔(應當是鐘萼木花達人吧?)的講,有人偷剁樹,要他幫忙注意。
可能是這幾天才被剁的,都沒聽到他說起。
我們小時候,根本不知道甚麼是櫻花,鐘萼木花,杜鵑花,對我們來說,芋頭和番薯才是要認識的。能爬那麼高的石級,可能是少年輩的,也應當都知道鐘萼木花是國寶樹,怎能還下這麼重的手?
很熱情,一再邀我到她府上坐坐,引領我到她府上後,還是向她說我還要去工作。
當我跟她說,我是哪裡人住哪裡,她好驚訝,說,她大姊就是嫁到那裏的。她常去。那裏的某某某,問我認識嗎?就是她姐姐的先生。停頓了一下,然後她大笑說,她姊夫和姐姐都是快90的人,怎麼可能我會認識?
好可惜,只能請教了15分鐘。要不,可以學習更多大粗坑的過往。
好希望,這兩棵鐘萼木花只是個案。或許是如大姊所說的,這只是一種整理枝枒,讓它們長得更好?
希望明年長出新枝或是越來越高大來。
非常感謝她。祝福她平安喜樂,大家也是。
(2017年4月28日立立二手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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