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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份,每天一早起來,最大的煩惱是,該到哪裡走走?哪邊有日出和雲海?

雲層很厚,尤其是東方,應該沒有日出了。

五點十分,走出樂伯二手書店,自以為是早起人,暈黃的燈光下,金山佛堂前,一位勞動者正挑著一擔紅磚頭,專注地看著腳步走在陡長的石階梯。一位愛書人說,在九份的石階街燈下看到這樣的畫面,就會聯想到梵谷。

怕嚇到他,就沒打招呼,也不敢到佛堂前去牽摩托車;看著他的背影,我轉身徒步往頌德公園走。反正日出機會等於零,就不用騎車到茶壺山,或者是半平山。

頌德公園的路標告示牌上說,由此往侯硐2600公尺。

好久沒走這條小粗坑古道走到侯硐,大約兩年了吧?九份可以去的地方實在太多。

就到侯硐吧。

預計兩個半小時,還趕得及搭八點莒光號去台北收書。

月亮偶而出現。摸黑走了500公尺,看到了一個新指標。直走往侯硐2500公尺,左轉往電塔450公尺。

左轉往電塔?何時開了一條新路呢?真好笑,就在書店的後方,都不曉得有如此的變化。

於是,改變主意。

走到電塔。

視野真好,可以俯瞰基隆嶼,野柳和侯硐。

小粗坑山居然南側是老黑林,而右側是削平的緩坡芒花草原。來九份七年,頭一次發現。

路還繼續延伸。沿途的硃砂根紅色果實上有亮光,這是一夜所貯存的月光嗎?

很猶豫,是在這裡等候晨曦灑在那一片芒花草原,還是繼續往前走?

天還很黑,繼續走好了,當作白天收書前的暖身運動。

走到了底,原來是小金瓜露頭,也就是河馬礦體。

繞了一圈,這是從大竿林走到小金瓜露頭,樹梅坪,貂山古道和不厭亭的捷徑。

更大的煩惱來了。

南方的侯硐有山嵐逐漸生成,西方的台北盆地,台北101,新光三越大樓和圓山飯店浮出在煙波之上;而北方的雲層空隙比較大,或許,待會,除了侯硐和台北,晨曦也可能會穿射在小粗坑的芒花草原上。

於是,確定不往貂山古道走到半平山。

登上了大粗坑山的最高點。守候。

大粗坑山谷裡的大山國小荒廢了,柑仔店屋頂破爛,可是四面牆都還在。

六點三十分,四方的街燈熄了,意料外的是,東方的牡丹山山脊凹處,所看到的三貂角海面,金色朝陽籠罩著。那裡居然有日出。太遙遠了,來不及趕過去了。

只能笑一笑。繼續盯著每個方位看。

陽光隱沒,看來,太陽鑽進雲層裡。直到七點二十分,還是沒灑在侯硐,台北和小粗坑山芒花草原。

飄雨了。折返。沿途注意是否有彩虹。沒有。晦暗下,四方的小山嵐還是很潔白。

整座山谷好像一幅畫。是不停轉換著山嵐和明暗的水墨畫。

古蒙仁先生在民國六十四年727日起,在九份小住半個月。好喜歡他那篇: {破碎了的淘金夢-九份,金瓜石金昔}

那時,金礦沒落了,觀光還沒興起。

他說:{….日光,石梯,山巒,蒼鬱的林木,傾頹的屋脊,都被過分強調得顯出一付慘烈無言的愁容來。我肅立窗前良久,被眼前的景緻,帶像一個典型的充滿卡繆風的阿爾及爾陽光下的小城鎮。….}

今天早晨九份沒有日光,顯得更有些清寂,然而,還是很開心,畢竟,再怎麼說,九份怎麼看都是一幅畫,所有的煩惱只是該甚麼時候去看甚麼畫而已。

 

{黑色的部落  古蒙仁先生著 時報出版公司 民國67年再版 }





台北101。站前新光三越。圓山飯店。台北盆地。

侯硐

小粗坑山。野柳。

基隆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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