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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5日九份夕陽黃昏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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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城老街十三行的由來,通說是盧廷翰先生創建的。不過李榮春作家有不同的說法。

陳圳成先生,民國二十三年次,擔任過頭城鎮鎮長秘書,參與執行過【頭城鎮志】。民國八十一年他在頭城鎮耆老座談會,推薦李榮春作家,並稱李作家是頭城之寶。陳先生與李榮春友好,即便李榮春不隨便接觸外人,但是陳先生可以幫忙引薦。在座談會上說了一則李榮春往事-為什麼李榮春在頭城過著隱居生活,避開俗事?
{那是因為,李榮春當年曾在新生報發表過一篇文章,介紹頭城老街十三行盛況以及烏石港盛衰的始末,因而得罪頭城大戶盧家,受到盧家質問後,從此不再寫作。根據李榮村的說法,當年盧家並不是十三行的創始者,而是一位大陸在台商人。那位商人在頭城創設十三行,賺了錢,想回大陸定居,於是將十三行贈給最親信的管家(盧廷翰先生),也就是盧纘祥先生的先祖。盧先生對此說極度不滿,於是向李榮春興師問罪,雙方遂鬧得不愉快,李榮春從此過著隱居式生活,不問世事。}(頁24,宜蘭縣鄉土史料,臺灣省文獻委員會)

2023年6月28日筆記。彰化縣彰化市到府收購二手書舊書長輩書老書藝術書學術書。非常感謝愛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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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是煉金爐,是真金就是真金。王鼎鈞(方以直)作家在寫給陳有仁先生的信中說,李榮春下功夫甚深,藝術品都是如此下功夫能創造出來的,早年就發現李榮春造詣不凡,可以斷言的是李榮春的作品肯定不是當前風行的作品可與之比較的。(1964年6月27日,陳有仁致李榮春,頁76)

李榮春1962年(民國51年)在深澳火力發電廠工作期間被警備總部約談調問,兩天後被釋回,於是離開深澳發電廠,避居頭城鎮募善堂。(頁246,晨星出版,李榮春的文學世界。李榮春全集。)
 
李榮春先生作品裡出現過深澳與九份等等基隆山周遭的地點背景,而他對日據時代日本殖民政府和軍閥也有深刻的看法。
2023年2月11日。台北市大安區到府收購二手書舊書長輩書老書中古書學術書。非常感謝愛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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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份昇平戲院七十年前的戲鼓聲
2010/06/21 11:05筆記:

清晨的九份,依然飄著細雨;那霧彷彿靜止不動的布幔,籠罩住了整座基隆山。山前,昇平戲院後台所在的空心磚建築忽隱忽現在蒼茫中。

昇平戲院即將修建了。爾後,好希望重現它的黃金歲月。

緩緩走在輕便路上。店家都還沒開。卻沒想到爽朗好客,開著阿婆民宿的九十一歲的阿婆,坐在椅子上向我打著招呼。這家民宿口碑非常好。而阿婆的記憶力更是不輸給年輕人。民國九十六年十二月我與九份黃金茶舖的沈先生伊同拜訪過她與她七十歲的長公子之後,每回,只要路過她的民宿,她就會熱情地喚我進來坐。曾經寫過當時的閒聊【記一位九份燒熟炭的老婆婆 】,在這裡,就不多介紹她了。

九十一歲,九份八番坑【會社口】人。除了民國三十三年左右,日本政府要求她們一家人疏開到彰化,直到光復後。可以說,一生都在九份。

會社,那是台陽礦業公司辦公室的簡稱。


這好巧。

台灣音樂家,馬水龍也曾住過八番坑附近,{1939年出生於日治時期的基隆,幼時經歷了疏散到九份,躲避空襲的險惡日子,以及戰後初期物資缺乏,政治社會變動的時期。}。

馬水龍先生回憶說;

{我小時候聽了很多民間的歌仔戲,北管,南管,後來並不因為學了西洋音樂而鄙夷這些東西,反而更珍惜。}。(馬水龍作品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國立台灣交響樂團。馬水龍的文化觀與音樂教育理念的實踐。顏綠芬。)。

馬水龍先生,同時間,卻是從基隆疏開到九份。

當阿婆還是十來歲的小女生時,每天【戲鼓聲】響起,就會坐不住。那可是歌仔戲的呼喚哪。

好神奇的歌仔戲。

是甚麼因素讓阿婆事隔了七,八十年,講起昇平戲院的歌仔戲還能兩眼充滿著少女般的粉絲熱情呢?

是不是就如同
【五十年來台灣地方戲劇的舞台設計發展始末】的作者侯壽峰先生所說的;

{台灣內台歌仔戲的興起,從1923年至1973年間為歌仔戲鼎盛尖峰時期。為何能有如此大的魅力?雖然因素很多,但個人認為應該歸功於綜合藝術所發揮出來的成果。

其中,涵蓋文學,美術,音樂,舞蹈,表演,燈光,服飾等不同專家的智慧,創作出悲歡離合的劇情,旋律優雅的樂章,詩詞押韻的唱工,喜怒哀樂的表演,變化萬千的佈景,亮麗奇幻的燈光,華麗質樸分明的服飾等,各類特色會合在同一個主題目標,同一個地點大放異彩,使觀眾同時以視覺,聽覺不同感官,吸收到不同藝術昇華的最高境界,而達到多層次藝術享受,提供人生最大的樂趣,是歌仔戲最迷人最特色的地方。}。(海峽兩岸歌仔戲創作研討會論文集,文建會出版,台北市現代戲曲文教協會主辦,1997年)

阿婆當時最迷的是哪一位小生呢?倒忘了問。疏開那兩年,在彰化鄉下可還有歌仔戲看?我想彼時陣已經生下子女了,有,也很難吧?

但是,九份那兩年,還是很繁華的,昇平戲院依然演著戲。

當時,五,六歲,寄居九份八番坑坑後巷32號的馬水龍先生回憶說;

{姑媽家位於九份視野最佳的高處,一走出門,右側的視線在山谷的另一側被高聳的基隆山阻斷,左側的視野則毫無障礙地隨著深澳灣,八斗子的岬角,一直延伸到大海。


一九四四年十月十二日起,美軍開始轟炸台灣。基隆是主要目標,九份也是目標之一,但比較輕微,而且有礦坑為最安全的防空洞。常常躲到【八號礦坑】,有天晚上,一聽到警報聲,還在奔逃之際,轟炸機已在上方俯衝,掃射,在呼嘯而過的子彈間,他聽到了此起彼落的【去了,去了,(完了,玩了)】的驚呼聲以及母親懷中一歲半妹妹的哭號聲。

這些恐怖的聲響因而交織成幼小的馬水龍一生中難忘的第一個【音響經驗】。有別於這段【九份交響曲】第一樂章的激烈與充滿震撼性,山區黯淡而艱困的避難生活,則有如一段以小調譜成的慢板第二樂章。空襲多發聲在夜間,稍後乾脆吃完晚餐後大家陸續待著棉被躲進八號坑裡過夜。

這個被稱為【小上海】的山間聚落,一到晚間更是燈火輝煌,巷弄中的一些酒樓,茶館,戲院以及各類商家,吸引著許多淘金客,冒險家去尋歡作樂。馬水龍的避難時光,正是九份由繁盛逐漸轉變成衰微的末期,即使在空襲期間,繁華奢靡雖不無受到影響,但酒色徵逐卻不曾稍歇。

尤其令馬水龍感到困惑的是,正當暗街仔的許多暴發戶,冒險家沉醉在酒肆歌舞之際,大部分的當地人卻深受戰爭期間【欠限】(物資限制)之苦。}。(音樂獨行俠馬水龍 陳漢金著,時報出版。)。

那兩年,阿婆與小他二十歲的馬水龍,剛好,一位避難來,一位疏散去。否則,就有可能共同在八番坑的礦坑口,共看那美軍轟炸機的囂張了。

戰爭時期,戲台還是熱鬧得很,很難想像啊。那不景氣的年代呢?

台灣作家李榮春描述說,
{(戰爭以前,那是昭和十二,三年(1928左右)的時候,那時候全島各地方不景氣,大家一起湧到九份開金礦,九份街上人擠人,酒樓,菜館,生意熱鬧得不得了.)
(一萬人中沒有一個掘著金礦,全島各地方有很多人都像起肖,大家趕到九份,花錢買炸藥,炸石頭,
不如把錢丟到水中,水也會發出一聲"通",哈哈,哈,那想那好笑.)老闆笑著說.}。
(2002年版和平街 李榮春著 晨星出版 李春榮短篇小說集,259頁 種柑仔)。

當時的【昇平座】應該也是滿座吧?只是阿婆已經嫁為人婦了。不再去戲院門口看那散場前的歌仔戲了。


日本時代將戲院稱為座,因此【昇平戲院】舊稱是【昇平座】。而阿婆在與我閒談中都是稱呼【戲台】。戲台永過就是石頭仔起的一,二樓,當時的形體就是如此。聽講,那舒適與氣派不輸給台北。


當她十來歲,【戲台】要開演,就會有專人在二樓的陽台上起鼓,咚咚咚,整個九份都會聽得到。彼當時,恨不得放下手邊阿母的所交待的工作,穿起人字型柴屐,咖咖咖,快步走個一二十分鐘,往豎崎路走到【戲台】去看戲。

但是因為父母親生養了十一個小孩,而父親在四,五十歲時就因為【水寒症】而往生,那症頭,蓋很多的棉被還是喊冷。沒錢看醫生只能吃草藥。父親不是拿筆的文職工,而是手面趁吃的粗工人;做過【金工】,【炭工】,也曾做過【材工】等粗工,因此家境很不好。

只能在晚場,八點到十點,快結束的一,二十分鐘前,守在戲台口,等著大門打開,進場看無料的戲。看了戲尾再去想像整齣戲的劇情。如此就能為古人悲與喜個好幾天。

當年,【戲台】的老闆,很好心,都會在快結束時提早開門,讓九份仔的下層人也可以同樂。

每兩三天溜去看一番,回來就會被阿母罵,罵完,卻又輕輕撫理著阿婆飛奔而回時,亂掉的髮。

她知道,那罵聲常常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憐愛。

戲台常常【滿台】。

看戲時大家都穿著自己最體面的衣服。

真多查甫人穿著西米洛(西裝),帶著,穿著兩截,上海式的衣與裙的查某,去看戲。九份當是很鬧熱,滿山都是人。輕便路上更是有許多【娛樂場所】,酒家,藝妲間....四,五十家以上。現此時,住家永過是麵店仔,左手邊就是【朝鮮樓】。歸條路攏是店,當店,撞球間,.....咖啡廳很難算的多。

戲台當初時,門口比現在寬敞。廣場的四周,更是聚集了各種吃食店。最少有十五六家。

看戲時,會有許多觀眾賞錢給自己合意的表演者。但是都一屑仔,不多。戲團就會將賞錢者的尊姓大名寫在一張紙上,貼在舞台的布幔上,昭告眾人。賞的人揚聲,被賞的揚氣。大家都很有面子。


九份仔,好額的錢用不完,散赤的也是有間草寮可以擠。路上走的,有拿筆的,也有拿鋤頭的,也有外籍勞工,四面八方來作生意的更是不少。

而戲台就是休閒的中心點。大人的票貴得可以買一碗麵配滷蛋豆干豬頭皮,細漢仔就半票。

這讓我想起了日本時代,台灣基隆詩人蔡青榕所寫的,瑞芳礦山竹枝詞(十八首),其中的幾首;

翠峰重疊列千巖
西望基津咫尺間
應驗四時天欲雨
煙雲如帽戴雞山

武丹坑久著名稱
(火+庚)子寮同感廢興
兩處工場精製鍊
亦曾建築十三層

旅邸錢莊講古堂
茶坊酒肆撞球場
夜來美景真如畫
電火千家處處光

坑場上下數千堦
如蟻行人盛往來;
戲館旗亭常滿座,
繁華真個冠全台。

三分商業七分工
也有騷人混其中
樹起奎山吟社幟
大家努力振文風

春秋家日賽神忙
香客多來自遠方
踵事增華音樂隊
義和堂與集和堂

均望須臾作富翁
採金人不認貧窮
已超三萬餘人口
福運爭求土地公

何關地僻路紆遠
日有輕車便往回
消息一傳生意好
摩登女輒上山來

一夜黃金夢未真
幾回禱佛復求神
吉凶直欲知詳細
更問街頭賣卜人

雜役坑夫不一流
十分二割混溫州
做工亦須查身份
抄本需交苦力頭

(民國七十二年版 台灣竹枝詞選 陳香編 台灣商務印書局,瑞芳礦山竹枝詞(十八首)蔡青榕,台灣基隆人)。

瑞芳礦山指的就是九份。
(火+庚)子寮?老一輩人還是如此稱呼九份與基隆山。阿婆說,這是古早的地號名。

詩里,士農工商,五路十色,有多少職業?

蔡青榕先生所提到的,
【戲館旗亭常滿座,繁華真個冠全台。】,那常常【滿座】的戲館應該就是昇平戲院吧?

他的滿座的語意是與阿婆的滿台一致的。好親切。

結婚後,自己也生養了八個子女。反而罕得去看了。那是因為,夫婦兩人要養家不容易啊。
怎麼還會有手閒時間和閒錢去看戲呢?

就如同,她沒見過阿母進過戲台去看戲。

她曾經滿山城走在石階路上用肩膀揹煤炭,好回家來燒煉火炭,再將火炭沿街叫賣;也下過炭坑當【運塗工】,煉火炭與下炭坑的退勤時間,幫九份過得去的住家【拚厝內】為人打掃,打掃的方式,是按天計酬。或者當風水師的土水助理,挑納沉重的石獅子或者一擔擔的石灰。

光復時的民國三十四,五,六年,台灣政治經濟正動盪時也曾做過【yami】也就是跑單幫,從彰化揹一袋米,到九份賣,賺取差價。也曾每天來回走三小時,到九份最頂端的草山兵仔營做快兩年的工。

現在八個子女都很有孝。兒子很盡心對待,而且也很有成就;而出嫁的女兒們,每天也都會打電話來請安。

她說,她現在只能看店,招呼民宿的客人。因為少年時做過頭,燒練了快二十年的塗炭,氣管不好。脊椎長骨刺,膝蓋會痠軟,醫生不敢開刀。現在,家裡過得去,聽說,【戲台】,要重起,她好希望,她能再回到戲台看【歌仔戲】。

她說,他父親曾經在她小的時候,帶她一家人團團去看戲,就那麼一回。但是阿母還是在厝內忙。

她還記得她爸爸牽著她的手的那份慈祥的自得眼神。

沒多久,爸爸就躺在床上了,快往生時,曾經撫摸著阿婆的臉頰說,【我死了後,會保佑你平安順適的。】。

這一生都蒙受老天爺的庇護,還有阿爸的保佑。結婚後的前二十年左右,真艱苦,但是,常常在米缸快空了的時候,又有做工的機會,可以趁錢換米。

只是等到孩子長大後,可以幫忙持家之後,【戲台】就收了。

現此時,手較閒了,錢也沒問題了,每天安排好民宿的客人就沒事情,如果【戲台】再恢復,她就要完完整整自頭到尾看完一齣戲。

也賞一回錢,鼓勵鼓勵搬戲的。


最要緊的是,當年的【山伯英台】與【周成過台灣】。

告別了她。

我不禁再走到昇平戲院。

雨與霧還在飄著。

真希望那【戲鼓聲】會再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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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bo於立立二手書店。
感謝阿婆。平安快樂。
謝謝樵書友幫忙提供意見。
2010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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