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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戡亂戰史,老兵自傳為主。愛書人的公子說,爸爸民國26 年次。十一歲跟著黃杰將軍的部隊從廣東撤退到廣西再進入越南。祖父是黃埔軍校畢業,抗日戰爭獲得無數勳章並且升上少將。民國39年,時局緊張,五十多歲的祖父另有任務,在廣州剛好遇到舅公,將爸爸託付給舅公,舅公是黃杰的要員,先到越南蒙陽,金蘭灣,然後到富國島。越南時期,爸爸就讀豫衡中學,來到台灣後進入彰化員林子弟學校,畢業再考上軍事測量學校。任官十年以上尉退伍轉職榮工處。爸爸常年在外,每個月回家一到兩次。爸爸鑽研1948-1953 年中國現代史,出書,出席相關研討會,也經常接受專業訪問。在我小時候絕口不提軍中往事。
豫衡中學從河南南陽一路南遷,最後跟隨部隊走,備極艱辛,在共產黨,土共,地方勢力追擊下,許多流亡學生罹難和失蹤。爸爸是直接從廣州出發,省去了這磨難。民國39 年越南的蒙陽營區,生活很艱難,而且是等於囚徒。不曉得才十一歲的爸爸過得如何呢?
王臨冬作家回憶起蒙陽往事,她說:
{初入蒙陽,下了船那位僑胞的話立即兌現,這裡一邊是海,一邊是高山,中間是這一 大片荒涼不曾有過人跡的廢墟,亂草叢生,霉爛的落葉發著惡臭,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只見這個偌大的荒原上,這裡撐起個破單子,那裡撐著塊爛毯子,最多的是小樹條和茅草搭成的小棚子。全體的人都是在這樣的躲避風雨,踏上這個地方,一下子就像回到了洪荒的史前時代,令我們大吃一驚。駕船的人問清 了我們是學生,讓人領著我們去歸隊,聽到了歸隊兩個字,我們心中升起了希 望,我們想這裡一定有先到來的老師和同學。.....。
這裡軍人仍占多數,有兩萬餘人,軍眷 難民,能過來的也不少。不幸的 ,入境前法國人把這些軍人的槍械全沒收了,在有進來的人身上,連小刀、鋼筆 這類的小東西,他們都全部收去了,人人都是一貧如洗,什麼都沒有了。我們這些學生經長途的跋涉早也就什麼都沒有了,此時更是衣衫襤褸得幾乎不能遮 體。大半數的人都生著很嚴重的疥瘡,滿手滿腳膿血四溢,其狀慘不忍睹。
這些入境的人只是想假道回台灣,並沒有和法國兵動過刀槍,可是法國人 卻以俘虜對待,先是禁止了自由,再是配發粗劣而不能飽腹的食物。每人每天 只一杯米,這杯米已陳腐得連成垞,有著怪味,副食十人分食一個一磅重的牛肉罐頭。這些發米的人只知發米,他們全沒想到他們的同伴,把這些人的什麼東西都收走了。沒有鍋灶,如何把米煮成飯,語言不通,只有任他們苛虐。為了果腹,也只好自己去設法,先開了罐頭分食,然後用這個罐頭筒當鍋子,在地上挖個小洞作爐灶,米加了海水如此蒸煮。桶底小,地上又不通風,亂草樹枝更不易燃,要有火苗,你就得不住的伏下身用嘴吹,飯未煮熟人已成灰頭灰 腦的淚人兒。不是焦,就是生,加上海水的苦澀做好了也難以下嚥,但飢餓得又必須吞食,更何況九個人還都 等著發這個桶子呢!十天後才能每人有一個桶 子。海水吃多了,很多人鬧腸胃病,翻滾著叫肚子痛的人到處可見,特別是在靜夜裡,那一聲聲媽呀、娘啊的慘叫更是沁人心腹,一夜之間常是百數十人成了殭屍,被人拖著去軟埋,慘狀更讓人寒心。
......
排隊等著接水,伏在地上炊火煮飯,上山砍材料,每天生活刻板得有些 呆滯,視野裡只有山林、翻騰的海和茅屋,入夜沒有燈火,瞬間像短少了大 半,雖不是茹毛飲血、穴居野處,但吃吃睡睡近乎那原始人的生活,可悲的是 比那原始人多了個有思想、有記憶的頭腦,這是痛苦的泉源。加上法國人如俘 虜似的苛待,激盪的熱血不時都在每個人的腦中燃燒。營區裡不斷傳出和法國 兵衝突的事件。一個黎明後的早晨,學校總管領米的郭老師,帶著些驚恐後的興奮,從外面跑回來給大家說:「昨晚我們有一個營隊官兵突襲了法國人的碉堡,沒想到其他的圍兵都俯首就擒。官兵們拿到了更多的槍枝後,再攻打他們 的本營,打得那些法國兵落花流水的慘敗。最後他們升起了我們的青天白日的國旗,我們的官兵弟兄們立即放下武器,向我們國旗敬禮,才停止了對他們的 攻擊,一些莫洛哥兵看到我們官兵弟兄們的合群和愛國舉動,他們竟掩面痛哭了起來了。」郭老師說這段話時很激動,稍後起來了。」
郭老師說這段話時很激動,稍後他再慢慢的解釋說:「法國是募 兵制度,不少莫洛哥兵都是僱來的兵,他們有自身的痛苦,對法國並沒有責任感。這是為什麼我們輕易就能征服了他們,他們多半的兵也都是失去了自己的 國家,受著法國人的欺凌,因此他們看到我同胞的愛國舉動,他們都感動得流 淚。」聽了老師的話,團結、愛國,在我們每個人的心底起了很大的回響。}( 頁190,回首流亡路,一九四九外一章,王臨冬,聯經)
交出武器才准進入越南,這是中華民國與越南殖民者法國之間的協定。然而受到共產黨建政後的勢力的影響,這幾萬國軍,學生與流亡者等於是集中營裡的囚犯。
陳勻作家說:
{三十八年七月,有一位河南長者,翟韶武先生,在桂林成立了一個「河南流亡學生安置委員會」 ,這時流落於桂林的同學,一擁而上的前往報到。再次得到安頓,並能復課。然而,好景不長。農曆中秋節後,又逢湘衡失守,桂柳告急,甲天下的桂林山水盡失本色。同學們無力飽覽名勝,再次兩進柳州。有的攀上了雲貴火車,不知去向,有的計劃南移廣州,借海南島轉運台灣,結果也是全軍覆沒 ,下落不明。我們一批三十多位同學從柳州加入了黃杰將軍率領的第一兵團青年工作團,編爲第二隊 。同時也開始了徒步行軍。攀山越嶺,涉水跨溝的穿過了十萬大山。於三十八年十二月十三日進入越南。據知那是黃司令官與法國駐越的邊防軍簽訂「假道入越,轉運台灣」的協定,必須放下武器才能 入越,軍隊無奈也只得如此。
越南雖然是我們通往自由之門的一線生機和希望。然而殖民越南的法國,卻因於中共的恫嚇,將進入越南境內的三萬多人軟禁在一個三面環山,一面臨海的低窪海灣—蒙陽。蒙陽是二次大戰被盟軍轟炸的一個煤礦。早已廢棄多年,一片充滿瘴蔓之氣的荒檅地,法國人竟然高架鐵網,手執長槍的囚禁了這批手無寸鐵的人。語言不通,無力反抗,為等待回台,只得忍於無奈。束手無策,傷痛欲絕。,任憑蚊蛇侵襲,螞蝗吸血。每天吞食著用海水煮的那半碗稀飯。以保活命。每天無力,無助,癡呆 的望著大海,希望能遠方來船,帶我們回台灣。一週,三週,一月,三月?永遠是這樣推時間,是騙 人?還是安慰人呢?總之使人會自然而然的感到無望。使人不得不發揮人類原始的求生本能,尋尋覓 覓,找能喝的水,能吃的東西;架木爲巢,擇穴而居。軍隊重編組織,團結力量。在各級長官的領導 之下。漸漸地恢復了互助的精神,自衛力量。我和梁志英學妹,選擇了已編組爲學校的豫衡聯中。也 是我倆開始離開患難多時的第八聯中的同學群。
豫衡聯中的基本組織。是河南南陽各校,在湖南零陵成立的國立聯中。也散散落落的隨軍進入了越南。曾經編入第一兵團青年工作團的第三隊。但是他們有校長,有老師,有學生,仍具備著完整的學校組織。所以蒙上級答允准於復校,成爲在三萬多的留越國軍中,唯一的民間團體-國立豫衡聯中。我雖然脫離了患難多年的第八聯中的同學群。卻加入了上有如父如兄,下有似姐妹的家庭學校。 雖然同樣的生活於「集中營」中。卻被保護在「大圈圈裡的小圈圈」。而「小圈圈裡的更小圈圈」, 就是指我們十五位女同學更是保護備至。三十九年六月,我們被一艘載滿了人的船隻搖晃了兩天,被送上了一個越南中部的金蘭灣。是一個早已被從雲南撤退的二十六軍先到。他們雖然入越時也交了械,但是他們有規律的生活方式。軍長彭佐熙將軍,一口令我們這群北國女娃很難得的廣西話,然而卻鏗鏘有聲,露出有魄力,有毅力的神態,對人慈祥親切 ,當軍長知道船上有學校學生,有義民,有軍隊時,他親自在碼頭接待我們,誠懇的慰問,令我們肅然起敬。}( 頁66, 陳勻,由從軍到復學。紀念張校長子靜先生逝世十週年專集,師道典範,豫衡聯中在台校友會编印)
十一歲是很尷尬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歷盡劫難的時代,爸爸當年恐怕早熟,應當不再是玩海水的童稚了。19521年絕食事件,不曉得爸爸是否也是其中一位呢?
陳麾東學者1937 年次,秀苑畫廊1993年出版,富國島一書的作者,他說:
{三十九年韓戰爆發,尚羈居時係法屬殖民地的越北蒙陽營區,收聽自由中國之聲的廣播後,路上貼出號外。不久移居暹羅灣口的富國島,留越國軍營訓總處藉收聽祖國廣播,每天油印一份護國日報,韓戰聯軍仁川登陸,朱毛匪幫抗美援朝,唆使「志願軍」越過鴨綠江,人海對抗火海,麥帥突遭免職等皆在翌日刊出。}( 陳麾東,頁124,魏景蒙先生纪念文集,出 版 者:財團法人大同文化基金會,董事長 葉 明 勳
,執行長 陳亦,中華民國七十二年九月三十日初版)
曹玉蘭作家說:
{.....炎熱的午后,海水退潮了,一排排碎銀似的浪花,笑嘻嘻地隨著潮水,往大海中心慢慢的一退一回頭,小孩們和提著水桶的母親跟著退潮的浪,一步一步踩著溫熱帶沙的浪花,往大海中走,於是深沉的大海不見了,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鋪天蓋地細柔的白沙和漫天的晚霞,港灣是靜的,海天是藍的,只有不知事的孩子們,頑皮地踩著濕軟埋 沒腳印的白沙、跳躍著嘎嘎嘻笑聲,這時整個宇宙是孩子們的。大人們忙著採貝殼抓螃 蟹,一聲低吟的異鄉寒夜曲:「離別到這裡,不知多少年喲……」大人們哭了,孩子的歡 笑聲安靜了。
記得民國四十年(原註:一九五〇)十二月二十四日,耶誕節前夕,爲爭取回自由祖國台灣、金蘭灣營區發起、在越的全體軍民絕食三天,向全世界控訴法國政府不以人道待我、 不履行「借道回台契約」而軟禁我們。六千軍民自動地聚集在海濱廣場插血宣示,我們用中、法、英、越南文書寫我們的訴求:「我們要回我們的祖國台灣!」海濱廣場靜穆有 序,或坐著遠眺、或伏臥低泣;海風徐徐地吹、海濤在懶散地澎湃、深夜裡那悲壯渾厚 的歌聲「爹娘啊!哪年哪月才能夠歡聚在一堂!」正是「亡國之音哀以思」啊!海濱廣 場同聲悲慟了!
絕食後,雖沒有很快地送我們回台灣,可是島上有了生機,氣氛緩和了,萬國紅十字會東南亞分會派代表團來島上考察、祖國台灣也運來大量的各種物資、各國派特使來慰問鼓勵;我們「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和法國國旗併排升起,飄揚在金蘭灣的天空; 二十六軍和法軍辦事處之間的鐵絲網拆除了;劃分爲安南人的市集;坐落在海濱廣場的 合作社,日用品、食物、百貨齊全,島上歌舞昇平。 }( 頁272, 第五輯,曹玉蘭,豫衡通訊 第二十六期,一〇二年元月出版,懷念金蘭灣的山光水色,集中營裡的風雲際會)
絕食抗議獲得了迴響。田樂天上校擔任26 軍161師279 團團長。民國39 年1 月26 日奉國防部命令繳械進入越南法軍保護線內的萊州。他說:
{繳械的條件是:「不虐待,不視同俘虜,官兵的食宿配給,一 律按越南部隊」,從此,一切由法方支配生活。....法方的補給很差,官兵營養不夠,衍生的夜盲等等疾 病,非常普遍。....絕食三天,爭取自由:這件事由謝處長主導,我們幾個團長,全力協助,並找出一批學識政治能力較佳的一個小團體策劃 推動;給全軍一次全面的、持久的、醞釀與教育;另外也在國際 上,透過我國派駐越南的梁漢代表,一面向西貢的黃杰司令官,以 及他領導的富國島部隊取得密切連繫;一面也對國際發佈新聞,讓事件擴大為政治化。起初,法方堅不讓步,且多作威脅;後來美國等新聞也報導了這件事,而此時法方對越共的戰爭,也節節失利,而形成國際上的強大壓力。結果,金蘭灣的全軍,自四十年(原註:一九 五一)十二月二十五日清晨起,洋人的聖誕節開始,絕食三天;富國島的兩大營區絕食 一天。這次絕食,自由世界多有報導,但內部也有諸多分歧意見;可是,這次絕食,台灣開始真正的重視我們, 法方也開始改變對我們的態度,以及生活補給實質上的嘉惠;因為我們的目的是正確的,理由更是無可厚非的;我們只要求一點,要 法方履行當初:「繳械入越,假道回台」的承諾;當然,法方也因為與中共的關係,與越共的獨立戰爭,而焦頭爛額,舉棋不定有關。不過,這次的轟轟烈烈活動,終於讓法軍又把我們留越的國軍全部集中在富國島,並於四十二年(一九五三)五月起至六月間 由政府全部接運回台,結束了三年又六個月的「留越」羈情。( 頁93,田樂天 耄耄九十自述,1913年生,黑龍江省明水縣人,陸軍官校十一期。楊蓁編輯。田明生發行)

黃杰將軍的海外羈情留越國軍紀實說:

 

宮門位於南海之濱,是煤礦區的一個小市鎮,越南北部的產煤量,名聞遠東,這小市鎮便是煤斤外運的基點。此地也有華僑,大都經營商業。宮門碼頭,設備完善,萬噸以上的巨輪,可以進出自如。隊,分別向這兩個地方集中,我則被指定留駐宮門。
蒙陽三面環山,一面臨海,係屬低窪盆地,原來也是煤區,建有房屋。二次世界大戰時,被盟軍 的飛機全部炸燬,採煤的重心移至附近的鴻基與錦普,此地逐無人重視,荒煙蔓草之中,盡是一些殘 磚破瓦,顯得蒼涼滿目,第一兵團所屬各部隊卽被法方指定集中在此。
部隊到達蒙陽之後,卽逢越北的雨季,雲雨連綿,半月不開,兩萬多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擁塞在 這塊狹窄的廢墟上,接受殘酷的煎熬,大家比肩接踵,利用僅存的被單麻袋和一些竹枝野草,支架小 棚,聊以遮蔽風雨
至於飲食方面,法方所發的主副食,以格蘭姆爲單位,每人每天只發食米四百五十個格蘭姆和少 許腐臭的乾魚,四百五十個格蘭姆,合中國秤不到十六兩,只可做兩頓稀飯,又因爲缺乏淡水,汲取 海叉裏的水來燒飯,苦澀難以下咽,這樣的生活,眞把我們帶到了「穴居野處,茹毛飲血」的原始時代,這樣的生活,真把我們帶到了「穴居野處,茹毛飲血」的原始時代。
其次,衣的方面,入越之際,正值殘冬,部隊轉戰萬里,所有團體與個人的被服裝具,幾損失殆 盡。越北的氣候,此時有如長江流域的深秋,早晚寒意甚濃,沒有禦寒的衣服,大家乃摘取樹皮草 作圍裙,或者燒火取暖,坐以達旦。因此病患的人數激增,又不能作有效的救治,眼見其由輕病變成 重病,由重病趨於死亡,隔河小山上不斷增添新塚,望之心酸!
此外,在行的方面,那更是限制得不敢越「雷池一步」, 法軍在營區四週,敷設鐵絲網,交通道 路的進出口,配置崗哨,法國僱傭兵不斷在營區內逡巡,越出廣場,卽有被射殺的危險。就是糞便的 排洩,也不准遠離廣場,以致遍地污穢不堪。法軍還一再藉口檢查武器,對營區官兵,甚至婦女,進 行嚴格的個別搜查,所有隨身携帶的鋼筆,手錶,銀洋,手電筒等均被强制沒收,引起官兵們極大的 憤恨與反感。
來姆法郎,也是越北的煤礦區,位於宮門以西。華中長官公署所屬第十第十一兩個兵團有部份官兵在欽州被匪截擊後,跟隨第一兵團入越,另有少數粵桂地方保安團隊,也自動跟進,總計約有萬餘 人,法方指定集中在此,依山設營。地理環境,比蒙陽要好些,但官兵一般生活狀況,則與蒙陽無異。( 頁60,民國47年出版,著作者黃杰,無出版社。)
 
對於蒙陽的描述,讓我聯想到傅抱石畫家的煤都壯觀畫。是荒涼的黑色基調。蔡宗鎬學者解析說:
 
煤都壯觀
鏡片
28X84.5cm
1961年
此圖是「東北寫生」系列創作之一。
煤都·指遼寧省撫順市,所畫爲撫順西露天煤礦,以傳統國畫的形式畫露天煤 礦,是前所未聞的創舉。先生談到此畫的創作說是費心血最多,傷腦筋最深的題材。
從完成的畫面看,黑色的煤礦並未以烏黑的濃墨去潑灑,僅以較深的黑線鉤 勒,以灰淡的墨色渲染,濃淡乾濕兼用,墨分五色,墨線則似旋風般橫掃畫面。 包括遠景,既畫出了露天開採後的煤山之重重疊疊的層面,也造就了熱火朝天的大生產氣氛,這裡「抱石皺」的運用又有了新的發展。( 頁49,傅抱石的藝術世界,時報,蔡宗鎬)
 
富國島的駱鵬連長說:
 
{在越南富國島,集中營區,拘留三年有半,但我們留越國軍卻有臥薪嚐膽 之志,堅忍不拔之勇,營舍自建,訓練照常,可說是抹馬礪兵,枕戈待旦·尤對幹部教育,特別重視,唯一目標,鎖定反共復國徹底實現全民民主 政治的三民主義,當我職任留越國軍第一管訓處,第一總隊副總隊長調兼管訓處軍官教育連連長時,在學員通訊錄中,寫了一篇序文,充分表達國 「明恥教戰」及愛國情操:「吾輩遠離國土者,敗北也;留居越南者,軟禁也。敗北恥,軟禁羞,負 恥蒙羞,而當未能以身殉者,非敢苟全性命,蓋欲光復山河,解民倒懸耳。 故縱棲息於荒島瘴區,生活於草居野食,尤能以竹為槍,以木為砲,積極整 訓,不遺餘力。向以「臥薪嚐膽」,嘆為苦哀者,今實心領而身受矣。}(國共內戰大陸淪陷,我個人回憶與感慨回憶錄之(二)中華民國九十三年 西曆二〇〇四年 駱鵬于台灣)
測繪學校歷史悠久,清朝末年就有。陳麾東先生說:
{1950年代(民國 40 年代)中期,政府也開始致力提升軍校的素 質,並將軍校改 4年制的大學。像「陸軍官校」即從一九五四年(民 國 43 年)起改為四年制的大學院校,並授予學士學位。我的性格雖喜歡運動,但卻不喜歡機械式的體操,所以畢業那年便報考聯勤測量學校。「測量學校」的起源歷史很早,在清末就 那時稱 測繪學 堂」。一九四九年(民國 38 年 ) 遷校臺灣後,就在臺中旱溪 復校 。過去部 隊打仗,建設交通,沒有地圖根本不行。其實「測量學校」就是專門測繪 和製作地圖的單位,當年抗戰時,從美國引進航空測量,就像以前我們.....。}( 頁30,風雨滄桑,出版者鄭伯翔,編者陳麾東。)
歷經種種危險最後能再就學,爸爸應當很開心吧?尤其是可以進入員林實驗中學。關於校史,范覺非校長說:
{本校原由山東碩老,教界同仁,爲反抗共匪暴政,不辭千辛萬苦,長途跋涉,帶 領家鄉子弟(即八所國立聯合中學學生),由魯而浙,由浙而贛,由贛而湘,由湘而穗,由穗而於三十八年六月二十五日,七月六 日分兩批蒙政府派輪船接運澎湖。號稱「山東八千反共子弟爭自由,集體從軍之義舉。」抵澎後,高中生編入 第三十九師接受軍事訓練;餘下之部分女生及幼年男生,經教育部規畫,成立澎湖防守司令部子弟學校(原註:防「 守」後改防「衛」),由教育部撥款,以養以教。本校於三十八年七月一日部令正式設立,分爲高中,初中, 師範,簡師,初中補習班等五部。實爲一多元制之完全國設中學。...本校於民國42年2月開始搬遷至員林。}(頁1,范校長覺非撰述,澎湖防衛司令部子弟學校遷建彰化縣員林鎮更名教育部特設員林實驗中學述略。中華民國七十九年九月校友會印贈)
公子的媽媽說,先生不提,是為了保密防諜怕孩子不知輕重說出去。先生的家世顯赫,是湖南省新昌的望族。她拿出公公相片讓我瞻仰,非常威武。她說,自知地主和國軍之家,共產黨絕無輕饒,湖南陷共之際驚險地接出先生。在廣州他舅舅接受了這份託孤。大陸的淪陷速度比任何人的料想還快,公公經不起鬥爭,大陸易手之初就自殺。先生來到台灣後找到了親叔叔。親叔叔是大學經濟系畢業在台糖公司當經理,但我先生堅持自立繼續當他的軍人。先生直到十年前才回老家,那是為了掃公公和婆婆的墓,之後再也沒回去。不抽菸,不喝酒,不應酬,卻熱中於參加研討會。先生很專注研究,檢驗再檢驗才肯發表。找資料,訪談直到2019年生病前。晚年他卻也同時成為被請益的專家,也常被央求做口述歷史為時代留下見證。先生的著作再版了好幾次。
李德畫家1921年出生於江蘇,1945年畢業於四川重慶大學。與愛書人的爸爸相同都不是本科系出身,卻分別執著於歷史和繪畫。李德備受劉其偉畫家推崇,民國62年並為他主編李德畫集。劉其偉說:
{我國現代畫壇著名的素描家李德,今年邁進了他作畫二十年的旅程。
二次大戰期間,我和他一度在重慶共事。戰後他到來台灣,一直住在台北近郊一座樸質的二層樓畫室裡,過著淡泊寧靜與世無爭的繪畫生涯。
他始終執着於素描與油畫的研究,探討理論的極致,偶或在雜誌上發表一些心得。在美術教 育方面,他也付出了很多的時間與精力,近十年來,造就了不少傑出的人才。卽以四度展出的「 純一畫會」的作品來說,他們卓越的表現,就赢得了許多有識之士的激賞。
李德這種刻實而單純的生活,像一炬熠熠之火,使他的作品,冶煉到精湛的境界。可是由於 他對自身過份的苛求,他不肯輕意發表。}
愛書人的爸爸也是如同李德畫家吧?李德說:
{所謂「才能」,與其說是個人的秉賦,毋寧說是因苦工而被發掘出來的,那點洞察事物的智慧之意。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有沒有才能?好像我很少去想到這個問題。我祇是熱愛藝術,逼使我爲它工作,因而填滿我的一生,也就够了。}( 李德畫集,劉其偉編,歐亞出版社出版,民國62 年5 月)
夫人說,我的雙親是新北市三峽區橫溪人。那是煤礦礦區。日本時代我爸爸是五年制中學畢業,而媽媽則是公學校修了。曾祖父有在家裡聘請漢學仔(漢文私塾)在家裡為阿公等等小孩教漢文。後來生意失敗。爸爸和媽媽宛如其他叔伯四處打拚。爸爸和叔伯沒有錢可以掌礦,但也沒從事煤礦工作。爸爸媽媽到了屏東做生意。我還有兩個姐妹。大姊是養女,當時社會上養女的待遇不好,爸媽一視同仁。他們說將來不給嫁妝,學歷就是陪嫁。你們能讀多高就盡量讀。我們那年代,普遍窮困,而且不認為女子該讀多高的書,大姊初中,我和妹妹則是在屏東讀高商。
三峽橫溪,會不會就是海山一坑煤礦。若是,這可是台灣主要煤礦之一。礦區面積八二六公頃,礦權人是陳天賜、黃忠臣。經營代表人陳天賜。原先是天富煤礦,民國四十九年六月由陳天賜等承受礦權並改爲海山一坑煤礦 。生產量很大:民國五十一年二三、七六一公噸,民國五十二 年三九、七八五公噸,民國五十三年三〇、七一三公噸 。( 頁793,臺灣鑛業史,第七章 主要礦場紀要)。也很巧,夫人的出生地三峽橫溪和先生的新生地越南蒙陽都是煤礦區。
夫人說:
{我小我先生十歲。我是三十二歲出嫁的。高商畢業後來到台北工作,經由介紹而認識。爸媽不收聘金。民國65年結婚後,生了老大沒多久,我先生就自願請調花蓮。不是你說的為了外地加給,而是怕孩子吵才躲得遠遠的。懷老二時,我就跟我先生講,我爸媽成養三個女兒,我不懂得帶男孩,如果你不請調回來台北,我就離婚。這他才甘願回台北。我先生一輩子沒有拿薪水單給我過,只有拿錢。但是我相信他。他十一歲就離開公公婆婆,從沒依賴親舅舅或是親叔叔,而且沒有不良嗜好。一輩子都是國家栽培,沒有走錯路,也奉獻給家庭和國家。但我妹妹跟先生說哪有不將薪水單交出的,他很不好意思地不知該說甚麼。他只出一本書。那明明是國軍戰史,卻將我們一家人的全家福相片放進著作裡。我說,我和小孩子跟你的戰史有甚麼關係啊?他的遺體捐給醫院做大體老師。這些書也希望您將它們轉給有需要的閱讀者。他喜歡家裡各處都藏書,他喜歡就好,買書讀書寫書是他的嗜好,我也由他去。他調回台北後也跟著我做家事,只是笨手笨腳,常讓我笑出來。}
我想,那是愛買書人常有的吧?為了買書而藏私房錢隱匿薪水條,但我沒有提出質疑,畢竟這位學者往生而無法為自己辯解。但是有一點我當下喜悅。我向夫人說,將全家福放進戰史裡,那是因為愛啊?先生愛您與孩子們。很有畫面,宛如張橋橋女士敘說與瘂弦詩人的日常。夫人與公子還有事要忙,我不敢多打擾就沒多請教
再次請兩位確認是否割愛?夫人說,這離孩子們太遙遠了,他們主修的領域不在這方面。公子說,我認為我的根是在台灣,而我爸爸一輩子也幾乎都是在這裡奮鬥,這些參考文獻應當交給研究那年代的喜愛者才是符合我爸爸的期待。
國立豫衡聯中校友瘂弦詩人和夫人張橋橋有兩篇散文。
{王慶麟:瘂弦的信:
....民國三十七年十一月四日,是我們倉皇離開老家的斷腸之日,中共就把這一天,算作南陽解放紀念日。他們一槍也沒打,就算是把我們解放了,想起來眞是可笑。.....
如果橋橋不是「一輩子都在生病」,這位「南陽媳婦」一定可以成爲一個優秀的作 家,我不寫作,不可惜;她沒有寫作,實在可惜。都是病把她拖垮了。}
張橋橋女士在花非花散文中說:
{樹下放把椅子,讓我整天蜷在上面思想和流淚。他將爲我做一切。
婚後,他的確努力替我做許多事,洗青菜~—洗好又揉成一團的;洗衣服~一件一小時;掃地~掃一半又去看書了。
時光使人成熟和衰老,他好像卻比幾年前更小,會傻笑,會做滑稽樣,會求你給他 東西吃:「一點點,再一點點,就感激不盡。」會撫平你起落不定的情緒。最主要的是彼此在生活上的步調一致,他要適應你的,就是你自己所要適應的。
幸福的生活,或者並不在完成你的夢境,而是當你發覺並非你的夢時,及時起來適應他,你就得到你要的一切了。
.....( 頁83,國立豫衡聯中 顛沛流離南行回顧展望,豫衡通訊第五輯,民國106 年)
非常感謝愛書人與他的媽媽,承蒙了。2021年12月24日聖誕夜。2021年12月31日樂伯敬記於樂伯二手書店。
(摘自網路:自殺警語:珍惜生命,自殺不能解決問題,生命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若需諮商或相關協助可撥生命線專線「1995」、張老師服務專線「1980」或衛福部安心專線「1925」。)
附錄:
海山一坑煤礦
【礦 址】臺北縣三峽鎮溪南里三三九號。
【礦區號碼】礦業字第三五八號,臺濟採字第二一六一號。
【礦區面積】八二六公頃三五公畝七〇公厘。
【礦權人】陳天賜、黃忠臣。
【經營人】代表人:陳天賜。
【簡 史】 本礦原爲天富煤礦,四十九年六月由陳天賜等承受礦權並改爲海山一坑煤礦,同年七月開設新斜坑經營至今。
【煤層】中部系統,頗有變化,現採中層,厚度〇·四公尺,本層
厚度 ·四五~一〇公尺。
【煤種】普通燃料煤。
【成分】
【經營組織別】合夥經營。
【開坑別】現有主斜坑一坑。
【降煤情形】礦場至鶯歌車站九.五公里,使用卡車。
【最近三年生產實績】
民國五十一年二三、七六一公頃,
民國五十二 年三九、七八五公噸,民國五十三年三〇、七一三公頃 。
( 頁793,臺灣鑛業史,第七章 主要礦場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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