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逵,洛夫,.....顏雲年等等詩人作家,都曾將菁桐坑作為小說或是詩歌的地理背景。
賀志堅詩人,1931年生,江西省蓮花縣。
曾經擔任瑞芳中學的教師,並且在瑞芳居住了四年。
著作有大風詩抄,鐵馬紅粉小說,揚帆集新詩集,相思林散文集。
【相思林】作品其中有五篇是以瑞芳鎮為主題-【在瑞芳山中】,【瑞芳從沒落中復活了】,【山城的雨】,【蛇仔形路】,【鄉居的懷念】。
平溪區位於瑞芳區東南邊,這本著作裡也有【平溪行】,1965年6月發表的。
讚嘆平溪區的山容水色,人文景觀。
【平溪行】散文,以菁桐坑當作重心,提到,平溪線火車可以從瑞芳直接抵達菁桐坑;菁桐坑也有班車從四腳亭開到平溪。
班次少,幫助不大,反而讓秀麗小鎮,寧靜安詳。
賀志堅去過兩三次,認為平溪的山,具有一種特殊風格,很像是蒙古包,一座接著一座,高高低低。
菁桐坑下車,一條古舊的小街,騎單車可以經過,小街的生意人,各自坐在店門口,就可以聊天,小街不寬,三,四個人並肩走,就會覺得擁擠。
很熱鬧,也很繁榮,台北買得到的任何東西,這裡都有,只是價錢稍微貴了一些。
這路面,初初看過去,會以為是舖了一層厚厚的柏油,烏黑得發亮,這是因為菁桐坑附近的各個煤礦,都在這裡裝卸和載運,而且又是各煤礦工人上下班的進出口;煤是從一兩千公尺的地下挖上來的,不僅有他們的長久以來的腳印,更混合了他們的血汗;我(賀志堅作者)一向對下苦力的人,有無比的尊敬,因此,走在這條使用細碎煤屑,積踏起來的路,不僅覺得溫馨親切,而且有一種虔敬的感受。
(賀志堅,相思林,布榖出版社,民國69年出版)
洛夫詩人的共傘,曾經替菁桐坑雨中增添了虹彩。
共傘:
共傘的日子
我們的笑聲就未曾濕過
沿著青桐坑的鐵軌
向礦區走去
一面剝著橘子吃
一面算計著
由冷雨到噴嚏的速度
(頁11釀酒的石頭,九歌出版社,洛夫)
不知道,賀志堅提到的煤礦之一,以及洛夫所說的礦區,是否就是石底煤礦?
菁桐坑有許多煤礦,其中石底煤礦就在菁桐坑火車站旁。
與台灣其他的煤礦相比,石底煤礦至少有三個特殊點:
一是台灣文學作家楊逵先生曾經駐點一星期,幾次深入礦坑,不放過礦區專有名詞和炭坑作業細節,寫成{增產之背後- 老丑角的故事}小說,記錄礦坑內外,礦工與居民生活;
二是石底煤礦是台灣第 三大產量,僅次於瑞芳區瑞三煤礦和海山煤礦;
三是民國九年(大正九年,1920 年),台灣首富的九份顏雲年先生(1974-1923)無償從汐止礦商潘炳燭先生取得,條件僅僅是顏雲年先生必須善待來自汐止地區的礦工;潘先生認為非大資本無法進行投資石底煤礦,決定禮讓給如日中天又廣受好評的顏雲年。( 基隆煤礦史,林再生, 基隆市政府)
平溪的雅緻,顏雲年有一首詩{游平溪賦呈潘炳燭君},就是以歌頌平溪當作第一句,那是1920年左右,似乎就已經預示,會挖到一兩千公尺的深:
平溪風景好,吾輩著鞭先。
僻地居奇貨,靈山隱大禪。
穴深人若鼠,洞古狖疑仙。
勝會來鷗鷺,共留翰墨緣。
平溪景緻的確是美。顏雲年的另外一首
{平溪吟會席上}:
勝水名山繞目前,此間正好啟吟筵。
煙雲到處迷煤井,金玉同聲擘彩箋。
瀑布淙淙龍破壁,秋風肅肅雁來天。
平溪韻事堪千古,不在尋章摘句先。(134頁臺灣先賢詩文集彙刊
第六輯,随園吟集/顏吟龍,龍文出版社。)
苦力,理當受到尊敬的,日本時代以及戰後前幾年,女性也是同樣深入一兩千公尺的坑底工作。
楊逵在{增產之背後- 老丑角的故事}有兩段話說:
{在三千尺的大斜坑一端,我們從煤車下來,改搭像坦克車的電車。那兒是沒有傾斜度的水平坑,活像是乘在電車上,在管制下的銀座開過去一般。.....據說這所謂的銀座大道,遠達文山郡,我們在半途下來,上了五坑。那裏正是用排氣坑排出髒空氣的地方。在文山挖出的煤炭,過了山,通過銀座大道,從大斜坑送出去,不過這裏是陡急的傾斜處,從車箱 上往上看,坑口的光似乎就在頭上,我覺得好像是靠海蝦鬚接起來的繩子爬到天上去,車箱每一個搖晃, 都表示一段上昇,看看那鋼索,令人背脊發冷,不寒而慄。}
{稍事休息之後,我們從五坑下去,沿所謂的銀座大道重回原先的地點。來到女性推車(裝載煤與雜物)員拼命幹活的地方下車,進入橫坑。這橫坑有好幾道,有「東卸」「西卸」等名稱。前行約一百 米,可以看到忽然變窄的陡坑。我們通常祇說陡急,所長卻說出一個具體的數目:傾斜三十度,深三千三 百餘尺。有鐵軌、礦車的捲場在上頭,模糊可見。社長和所長邁出了穩當的步子- 向上頭走去。我不能輸,緊跟在後。突然地,腳下砂石崩落了。噶啦嘎啦……往三千三百餘尺長的地底滾落。轟然迴響四起, 回過頭看了看,心口一沉。彷沸這是長達三千三百餘尺長的怪獸食道,就要把我一口吞噬下去似地,雙腳 陡地猛顫起來,救命啊!幾乎喊乎出來,好不容易地才把這叫喊吞回肚子裏。}
( 卷八,小說卷 v, 頁70楊逵全集,國家文化, 鍾肇政譯)
台灣煤礦礦山本身反差很大,入坑是地獄走一遭,出坑是福氣,起死回生。
楊逵還說:
{下了羊腸斜坡路,橫過鐵路,那而拉拉雜雜地蓋著木板屋,像是剛被依到大浪沖刷過的布店,雜貨店,飲食店,時代的浪濤,好像比街上更激烈,有一家店口,只有一隻貓蹲在櫃子上,以為是沒有人了吧?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人影,卻是個正在打盹的老頭。
忙碌的只有理髮店一家吧?
從而往右拐過,崖下有一條臭水河,對岸上整齊地排列著長屋,好像火柴盒排列在一起,背景就是番薯園,雜木山,令人想到住起來舒服的別墅地區。
-那就是宿舍嗎?
-是的。
-不壞嘛。
-是不壞,不過我指的是風景。}
楊逵所說的,似乎是賀志堅所描述的菁桐老街,洛夫吃橘子走過的路。
不曉得那隻貓在菁桐老街繁衍了多少子孫?
那排紅磚,黑紙屋頂礦寮,去年我去時,好像也還在。去年,石底煤礦的耆老礦工,指點我,本來住在那裡,到他已經是三代了,河川地,政府不准改建,他就買下左岸高地的礦寮,改建成水泥洋房。
(2024年2月4日樂伯。非常感謝台北市文山區愛書人。相思林讀後筆記。)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