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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11 07:01筆記

每一座書櫃就等於是愛書人一本無言而恆久的回憶錄吧?在打開書櫃的那一剎那,迎面而來的是愛書人曾經的往事與心事。

今天早上。書櫃裡盡是臺灣與河北的史料。怪的是,臺灣部分,沒有任何有關於二二八與隨後的白色恐怖。
研究台灣近現代史者通常會有這方面史料。

愛書人告訴我:

外嬤是台北第三女高卒業,日本時代人稱呼是先生媽的醫生的家後;外公是帝國大學醫學院畢業了後留日的醫生,二十九歲係年,在一個風雨飄搖的小年夜出診,煞感染着風寒,不到半個月就來往生。 二十六歲的外嬤擔起了這一個古老的士紳大族。民國七十幾年彼時陣,外嬤提起了二二八說:除了你外公的細漢叔伯兄弟之外,醫學院同窗合朋友也攏在了後的逮捕中死亡了。如果你外公沒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即年過身,也共款會死在槍口下;被殺的某某人,某某人....不是彼當時的【文化ㄟ】.....就是【共產黨的農民組合】攏是你外公的同志。假使講,外公亦在ㄟ,即款半暝掠人的扣門聲,親像是風颱吹瓦厝,一塊塊的瓦,予風掀落地所擊出來的聲相彷,會使我驚惶。我隨口將這段外祖母的往事告訴了父親。父親也沒說甚麼只是沉默著。蔣經國開放大陸探親的那一天,父親將子女與姨啊(也就是愛書人的媽媽)聚在厝內說:前幾天我就辦退休,我父,母親與弟,妹四人熬不過三反五反與文化大革命都死了,但是姪兒,女都還在。我要回家鄉。 我想那邊的家,沒有辦退休少領一些退休金,我就不能回河北了。父親隨即走到窗口將窗戶關得緊緊地,確定窗外沒有人後,說:民國三十六年三月初,我是憲兵團的憲兵。一上基隆港岸,長官就要我們以機關槍一路掃射進臺北城。我們不肯,但是威脅以抗命送辦。我們很多暗地將槍口抬高或橫移朝著無人的稻田或空地射擊,放慢裝填子彈以及扣發的速度。離開台北要往南時,有同事已經精神異常了;也有同事被送軍法了。這不能對外說啊。後來你的祖父來了信,要我留在臺灣以保家族一個血脈。我隨即退役;先是當刑警,三個月後請調交通隊,再一年後又請調消防隊。當刑警面對嫌疑人;交通隊容易出勤出意外;消防隊算是只要面對水火。這都是因為我覺得不安全的緣故。民國四十二年與你們的【姨啊】結婚後,我不敢再要求升官了。因為升官就要轉移他縣市任職,我害怕無法保護到你的姨啊,深怕有甚麼人闖入我們的家,就像我拿著槍到臺灣來掃射一般。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

愛書人接著說:

五天後,父親就獨自搭上飛機了。父親不曾離過家,這回,他總共返鄉了十天。之後,一如往昔,不曾在外過夜。我的姨啊,上疼惜她的細漢阿叔在二二八後也被槍殺,所以不喜歡看二二八與白色恐怖的史料。因此我家書櫃裡沒有這方面的書。但是,她卻愛上了父親。十年前的尾牙前夕,在病床上的父親告訴我:我最感激你的外祖母,當時有向她自白他是民國三十六年三月來的憲兵,而她還是將全世界最好的女人嫁給了我這個外省仔兵。而你外祖母只是靜靜地聽。隔天,父親環視了子孫後看著姨啊,在家人助念聲中往生了。

擔心耽擱愛書人太久,我沒有再多請教細節,比如說,父母親是怎樣認識進而結成連理枝。

我們就一直沉默著。不知道愛書人在想什麼?而我收起每一本書,小心地放進書箱裡,就如同在翻閱一本本泛黃的線裝日記本。不禁想,有時候,書櫃裡沒有的書種,也是愛書人對往事的留白吧;就如同山水畫裡的留白,反而是深刻的心事之所在吧?

非常感謝愛書人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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