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中華民國七十五年六月初版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 口述歷史
書摘:
董文琦先生,字潔忱,清光緒廿七(一九〇一)年八月十二日生於吉林省雙城縣。日本 名古屋高等工業學校土木科畢業。歷任吉林市政處工務科長、揚子江水利委員會工程處長、 東北水利特派員、東北水利總局長、瀋陽市長、行政院政務委員等職,現任國家安全會議國 家建設研究委員會委員、總統府國策顧問。
1:
勞工福利考察團係余井塘先生任內政部長時,於民國四十年三月間向行政院呈請組成,
其目的在宣達政府貫徹勞工保護政策之意旨,並考察各廠礦場路福利設施、勞工保險、工礦檢查、工會組織等實施情形及勞工生活實況,以爲檢討改進之依據。(十六,參加行政院工作, 頁一九九。)
關於工礦安全與衛生方面:
本省工礦安全設備頗爲簡陋,工人亦無安全意識,致因工受傷的勞工人數比率極高,每 年每二十七個工礦工人中,卽有一人因工作而受傷害。在工礦衛生方面,雖較大之廠礦,已 均有醫療設施,然與實際需要相去頗遠,工人未蒙實惠。在工作時間方面,工礦工人以每日工作十小時者居多(百分之三五.六),然除正式工作時間外,尚多有加班辦法,致工人於 長期工作後疾病累累。我們針對這些問題,建議: (①凡僱用一百人以上之礦廠,應迅卽設立 工礦安全委員會,加強廠礦安全,減低工礦之災害;(2)各廠礦於工作場所應設置救急藥包及 盥洗室; (3)嚴格規定工人工作時間每日以八小時爲原則,必需加班時,不得超過兩小時,至 有連續性之工作場所應採用三八輪班制; (④) 童工限定每日工作八小時,不得加班; (5) 女工深 夜工作,應力求改進。
( 頁204)
2:
煤業政策考察
民國四十一年,我又奉命主持臺灣煤業考察。這個考察團的由來,也與吳國楨有關。此 時,吳國楨仍擔任臺灣省政府主席,有一次他聽信建設廳長之進言,在行政院院會中發言
謂臺灣煤礦已礦老山空,所產煤炭不敷需要,故主張大量進口煤炭。然當時臺灣對外運輸 困難望,外匯尤感匱乏,自難輕言進口煤炭。陳院長便答稱:「臺灣煤礦是否眞如吳委員所謂 礦老山空,無法堆產,在未經實地勘查之前,殊難斷言。我主張先組織考察團,實地考察後 再作決定。」此議經院會通過,煤業考察團逐告成立,並任命我爲團長,率領雷葆華(前北 票煤礦長)、程中瑞(前撫順煤礦長)、李明鑰(經濟部礦業司長)、宋彤(省府建設廳副聽長)、陳仲曦(省鐵路局運輸處長)等煤業、經濟、交通專家會同臺灣省政府有關單位人 員,前往各地煤礦考察。
考察團於四十一年五月五日出發,臨行前院長指示,以增加生產、提高品質、減低成本 及改善礦工生活爲主要考察目標。當時臺灣各地大小煤礦凡一百八十餘座,泰半集中北部, 本團前往各地選擇性考察四十餘礦,並實地下礦勘查,至同月十六日考察完畢。
據本團考察所得,當時本省煤礦每月總產量約爲十六萬五千噸,但全省煤礦蘊藏量卻高 達一億五千多萬噸,非但無礦老山空之處,且可繼續開採三十年以上。因此,問題的癥結乃 在如何增加產量。我們便依據此一考察結果,擬具報告,提出十項改進臺灣煤業的具體辦法:
1. 訂定增產目標:以四十一年一至五月份每月平均產量十六萬五千噸爲生產基數,分三
期增產,預期於一年後達成每月產煤二十四萬噸之目標。爲達此目標,則應採行下列配合措 施:
2.調整礦區:將不合理的礦區予以調整,其主要者有:①)工礦公司永基礦基隆三坑與中 臺公司礦區之調整, (②) 桃園大溪鎮永發、新溪洲、福安三礦礦區之調整, (3) 臺北縣振興工礦 公司鹿寮一坑礦區之調整, (④) 紙業公司友蚋坑與工礦公司礦區之調整, (6) 臺北縣樹林鎮大豐 礦與工礦公司礦區之調整。
3.改善運輸:臺灣各礦場運輸設備多感不足或陳舊不堪,影響生產甚鉅。故建議改善礦 區內運輸設備, 除各礦自有之降炭路線須督促修補外, 另須 ①)建築三峽至鶯歌間永久性大 橋,②整理石炭會經管之各線臺車道並整修桃園新溪洲各礦之運輸公路, (😎 建築景美站與菁 桐坑站間之聯絡支線。
4 :開拓主要煤礦:對臺灣各地產煤較豐之主要礦場致力開拓其工作面積,以期增加生 產。其項目包括擴展工程、增加設備及器材等三項。
5規劃新礦; 臺灣煤田除已開採者外,尙有文山區、三峽大溪關西區及南莊區等地可供開發。
6. 供應器材:臺灣煤礦多爲日據時代所開辦,開礦器材泰半老舊不堪,建議挪撥一千萬元分配各礦添購器材。
7. 籌墊資金及貸款。
8. 儲備安全煤:爲充分供應工業及軍事所需煤炭,應儲備一定數量之安全儲煤,同時亦 有助於煤炭之產銷。
9. 配售及核價:調整煤炭售價,提高礦主利潤,以刺激其生產意願。
10,礦工福利及安全措施:礦場中童工與女工之僱用,以在坑外工作爲原則,並特別注意
礦場安全之檢查。
此報告提交行政院後,行政院轉令經濟部、財政部負責審查,並根據此一報告擬訂具體 實施辦法。經濟部長張茲窩卽召集有關部會代表於七月十二日舉行會議,一致認定報告中所 提各項建議咸屬切實可行。
當考察團在擬具考察報告時,臺灣省政府根據其參加考察代表的報告,也匆匆擬具了一
項「臺灣省督導煤礦增產進行辦法」,將增產目標訂爲每月十八萬噸,呈報行政院。行政院 卽將此辦法交經濟部一併審查,在審查時發現其所訂辦法完全是根據我們的考察報告,與吳國楨前在行政院會報告「礦老山空」完全不符,至今思之,殊覺可笑。
經過我們這次考察,此後臺灣的煤業政策卽依據考察報告次第推行,直到現在臺灣各煤 礦每年生產仍達二百多萬噸。( 頁214)
3:張莘夫遇害
此時,我正以興奮心情一面督導前述五項已訂工作計畫,積極進行;一面指導市府各單
位,加強便民服務,提高行政效率,以期強化市府功能,滿足市民願望。不料,突聞張莘夫 等一行八人由撫順返瀋陽途中被奸匪殺害,予我精神上一大打擊,亦給我心理上一大刺傷。
撫順煤礦位於瀋陽以東五十七公里,地當渾河之南,煤田範圍東西長約十六點五公里,南北寬約一點七公里,礦區煤層平均厚約三十六公尺,儲藏煤量約九億五千萬公噸,最高年產量 達八百九十萬公噸。當時東北無論交通、工業及家庭燃料,均需煤孔急。莘夫於一月七日奉 東北經濟委員會張主任委員嘉璈之命,率隨員牛俊章(俄文翻譯)等人由中長路助理理事瑪 琍陪同,由長春乘火車抵達瀋陽 。 他下車後卽來向我說:「瑪琍認爲現在撫順治安情況不 佳,須他先去與蘇軍聯絡後,再通知我前往,請我在瀋陽稍候數日。」我很高興他能在瀋陽 住幾天,許多困難問題可相互研商。我卽令俄文秘書車啟亮與蘇軍交涉,在大和旅館讓給他 一個房間。他在瀋陽等候期間,每晨八時必到我房間與我討論各項問題。至十四日早上八時 許,我們正談論間,突接張嘉璈自長春來電話謂:「瑪琍來電話說:莘夫在瀋陽下車,不敢 去撫順,請轉告他還是去接。」莘夫在傍聽到我們談論他去撫順之事,卽將電話接過去,向 張先生報告在瀋陽下車之眞象,並氣憤地說:「我今天卽去撫順。」我看他情緒很激動,當 卽勸他不要過於激動,應當平心靜氣對付這般奸詐詭譎之惡徒,並說必須找到瑪琍陪你們去 撫順,絕不可單獨前往。至九時許,我們互道珍重,各自分途辦事。至下午一時許,他由車 站來電話謂,一切準備妥當,卽行出發,並請我於次日派人送國旗去;我又提醒他到撫順如 無蘇軍來接,絕不可下車,必須由他們保護進城,豈知這便是我與莘夫最後一次永別之通話。
自莘夫走後,我時在懸念,因他秉性剛直,勇敢負責,深恐其誤中蘇俄詭計。次日(十 五日)晨,我令警察局戴局長秘密派人赴撫順偵察,據回報,張莘夫住在礦場招待所,尚無 危險。不料下午四時許,王錫疇(莘夫留在瀋陽之辦事人員)來電話說,剛才接張委員電話 告知,蘇軍對於接收人員之保護,僅能負責至十六日午後二時三十分。我得此消息,除以電 話向長春緊急報告外,當卽赴蘇軍司令部請求濶夫東電告撫順蘇軍司令安爲保護張莘夫等人 安全;濶甚爲幫忙,當卽打電話,惜因電話故障,未能接通,濶允卽派人前往告知此意。翌 日,我又去見潤夫東,詢問派去撫順之人的消息,他說撫順蘇軍司令已同意保護張先生等人 安全,我心稍安。不料十七日早晨,濶派人來告, 謂張莘夫等已於昨晚乘車由撫順返回瀋 陽,我聞之至感驚疑。撫順距瀋陽不過五十七公里,乘火車不需一小時即可抵達,而迄未見 到,知事有變,當卽以電話詢問撫順車站,據日籍站長答稱:張委員等於十六日下午八時三 十分左右乘蘇軍軍用列車返瀋。我聽後更爲焦慮,遂卽派人沿鐵路調查, 據調查人回來報 告,莘夫等遇害經過情形如下:
一月十六日午後八時三十分左右,蘇軍軍用列車載張委員及隨員徐毓吉、劉元富、張立 德、莊公謀、舒士卿、程喜田等七人(據後日報告,牛俊章在上火車時卽被共軍殺害)
蘇軍軍官士兵及撫順共軍公安局長等多人,向瀋陽出發。上車後卽由蘇軍士兵將車門鎖閉, 午後九時許,車抵撫順西第一站李石寨車站,突有數十名自稱公安部隊者強行登車,將張委 員等人拉至該處南山亂葬崗上以刀刺死。當時張萃夫以悲憤言詞道:「余自九一八事變後卽 脫身關內,經過十四年掙扎苦開,才得歸還故里,不想於歸回故里之際,竟得此結果,余爲 國家民族甘願受此厚遇。」另一青年亦慷慨激昂說道:「我是無黨無派的人,在淪陷區内苦 心研究煤礦技術,日日期待奮勉,以備報效祖國之建設,而今東北光復希望已達,而結果竟 是如此,我爲了祖國,爲了民族,爲了開發產業,死而無怨。但願你們做中國人的,爲了民 族的生存,冷靜的想想,中國今後的命運是在誰的身上?所謂友邦待我們是用什麼態度?十 四年亡國的眼睛不會看不清楚這個吧!你們良心要記住......」言猶未已,卽被刺倒地,口中 尙呼「中國人的良心·····」不止。路警莊公謀赤手與公安隊搏鬥,且會搶下一支槍,但卒被 刺倒,當時附近居民皆聞呼號哀叫之聲,慘不忍聞。
根據上述血淚斑斑的報告,莘夫確已被殺,我卽將其被害經過向長春報告,同時請求濶 夫東司令予以協助尋找屍體,運回瀋陽。潤說,他可以幫忙,惟撫順蘇聯駐軍非其所屬,須 得長春蘇軍總部之命令。我即將此意電告長春軍事代表團團長董彥平兄,旋於二月廿七日接董彥平電話,謂已商得蘇軍總部同意照辦。迄三月一日,忽接蘇軍司令部來電謂已運到男屍 一具,請來查驗,我卽偕外事處長陳士廉前往。待我到後,卽由蘇軍副司令斯列斯基陪同至 後院,見一裝載棺木之汽車停於院中,棺木周圍用黑布包裹,我一躍上車,開棺一看,確是 莘夫無疑,他仍穿著與我在平同做的藏青色中山裝,當卽撫棺慟哭不已。接著,蘇軍司令激 我進屋辦理移交屍體手續,復就原車將屍體運至小南門外關帝廟,從新裝殮,厝於正殿。其 他七人屍體,據蘇軍說,已被匪徒火焚,無從尋找。
對於這一事件, 我個人認爲並非出自俄人陰謀,而是中共眼見蘇聯與國民政府日益友 好,各省市相繼接收,乃故意製造事端,陰謀嫁禍,以挑撥我政府與蘇軍之感情,並阻礙省 市政權之接收。在此事發生後,聞與張莘夫同車的俄國顧問引咎自殺,可見此事似非出於蘇 俄之本意。(六、接收瀋陽市政, 頁99)
(中華民國七十五年六月初版,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口述歷史叢書2,董文琦先生訪問紀錄,訪問者張玉法沈松僑,紀 錄沈松僑,發行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地址:中華民國 臺北市 南港)
(樂伯讀後摘記。2024年2月8日。台北市松山區到府收購二手書。非常感謝愛書人)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樂伯二手書店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