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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份樂伯二手書店二樓的窗外,望向老街與基隆山,一片迷濛
九份大竿林石厝屋窗口外的基隆山
九份大竿林昔日石厝屋門柱外的基隆山
開著花的樹,那樹葉是可以當作菸草.我忘了阿桑說的樹名
九份大竿林佛堂巷
阿桑的家的古門與鋪首
這是阿桑的家的牆壁
阿桑與已經上百年的大秤,可以秤起160台斤重的金礦石或金礦砂
百年的大水缸
阿桑與百年的大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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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明亮了基隆山
雖然偶而有雲霧飛掩而來
正準備打開店門
一位陌生的老阿桑
向我說了聲"早"
寒暄了一陣
看看時間
8點10分
又將店門關上
就請她陪我到她的舊居
因為她說
"九份仔先發展是在大竿林,而第一間石頭厝就是我阿公起的.""
大竿林是清朝道光年間以來的舊地名
以老街崩山後的觀景台為界
以東是九份以西就是大竿林
而樂伯二手書店就是在大竿林的佛堂巷
但是不論以東以西
對外都是自稱九份
她說九份歷史上最早興建的石頭厝就是他阿公起的
這真的是很吸引人
因為曾經有老人家
向我提起過這間房子
於是
我們從九份樂伯二手書店
走向佛堂巷的石階路
經過了金馬獎影后陸小芬小姐的故居
她說這是九份當年最氣派的古厝
而這位阿桑的舊家就在正後方
路程不到兩分鐘
這位七十歲的阿桑說
當年這間房子可以看到海
只是更前方的屋子越蓋越高
而老厝便越來越顯得矮
我說好可惜
她說
不會啊
想看海就走出門口
海還是海
哪裡都看得到
只看你願不願意更往前
而且高高的水泥房雖然妨礙視線
但是可以幫忙擋風
這是一字起的古厝
門板上頭還有古銅環
四面牆都是以整齊的石塊堆砌而成
牆面上有許多蕨類與爬藤類
訴說著石厝屋的歷史歲月
老阿桑指著門前的庭院說
今年七十歲了
還小的時候
天天黏著阿公講故事
阿公總是會講
唐山過台灣的故事
問她阿公的出生地
她說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泉州,漳州還是廣東來的
反正
到台灣來就是台灣人
只知道是在日本更早前的清朝年代
唐山又是戰亂又是旱災
窮得剛結婚生子的阿公
不得不離開家鄉
聽說台灣很好討生活
那時候阿公才十八九歲
與許多偷渡到台灣的偷渡客
躲在船艙底下
搖搖晃晃
來到了宜蘭港口
就在宜蘭為人當苦力
認識了阿桑的阿媽
我問說
不是在家鄉已經有了元配了嗎?
她說
她也覺得很奇怪
後來到了光復後
看到許多外省仔娶台灣查某
而這些外省人
許多已經在大陸都有家後與孩子
她才可以體會
雖然阿公與外省人都會寄錢回老家
但就是很少再離開台灣的新家後與子女
阿公活到光復後
享壽89
而阿媽也活到99歲
阿嬤常常眼神迷濛無限春風地對她說
阿公剛認識她不到半個月
總共不過三回照面
就對她說
我帶你去散散步,好嗎
散步?
阿桑說那時候的人比較文雅含蓄
那意思是"私奔"
結果這一散步
就從宜蘭
穿過淡蘭古道
散步到九份仔來
那時候
基隆河發現沙金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宜蘭
阿公一路上說
要用大桿的秤仔與秤錘來秤沙金
並許諾地說
給阿媽每頓有白米飯不用再吃番薯簽
阿公與阿媽
從八堵,暖暖,四腳亭,三爪子坑,龍潭堵,撈到小粗坑
再從小粗坑
翻個山來到九份仔的大竿林
他們的足跡
就是台灣九份礦山的金礦開發進程
落腳大竿林時
他們就著手興建這間石厝屋
只是屋頂還是以茅草覆蓋
這茅草覆蓋的房子
直到阿桑童年時才改成油毛氈
阿桑指著門旁一棵正開著花的樹說
這棵樹是阿公種的
樹葉曬乾
阿媽總是捲成一小捲
為阿公捲進長長的煙斗裡
每回說故事時
阿公總是會先 抽幾口
而阿媽總是微笑地靜靜地坐著聽
我們走進屋子裡
阿桑說
這房子她不想改
因此還是古樣子
看起來也真是古樣子
古的格局古的木板與梁柱
只是有一面牆塗了水泥
她說
因為廚房有一座水井
常常有田蛙來
惹得大蛇小蛇都窩在石厝屋的石頭縫裡
小時候
一家人十幾口
還不覺得害怕
雖然常常睡著睡著就覺得手腳冰涼
原來又是錦蛇來窩在旁邊了
現在房子沒人住了
兩個禮拜前她回來整理
一進屋內
要走到右側廂房
赫然看見一條長約兩公尺的蛇皮
在屋梁上晃蕩著
阿桑說
阿公曾經講過
蛇是歸土地公管的
他已經就吩咐過土地公
管好蛇別來嚇她可愛的孫女
因此她七十年來不曾被蛇咬過
廳房的左側的上方閣樓
就是她阿公的房間
要上房間
就必須再將移動式的竹梯子架好
而阿公擔心她跌下來受傷
總是會在泥土踏成的地板上
再鋪上一層棉被
我們走進了廚房
阿桑說
這個大灶還是百年前的模樣
我看了看
還真的是古時候燒的紅磚砌成的
而那座古水井
原來是以接管方式將地下水
巧妙地以落差的方式接引而來
阿桑說
這口井水
在當年可是興得很
因為九份仔與大竿林常缺水
整個大竿林的住戶
總是會穿堂入戶來這裡排隊取水
而這習慣便是阿公所確立的
九份以前的屋門
是沒人在上鎖的
設立大門的目的只是有個內外,遮風擋雨和擋野生的動物
那古水井依然汨汨流著沁涼的清澈水
阿桑拿了一個保特瓶
為我裝滿一瓶
要我拿回家泡茶看看
隨即
又左轉進了廁所
那馬桶的前方
有一個圓水缸
巧妙地一半嵌在地中
再從古水井接了一條水管
阿桑說
古時候看九份仔或是大竿林
那一戶是興旺人家
最簡便的就是看有沒有廁所
一般都是竹屋木屋加茅屋頂
擠滿了人
不可能有空間挪來蓋廁所
所以九份以前公廁很多
而有廁所的家庭
也都是建在溪澗上方
不可能有化糞池
我來了九分兩年了
也是這幾天才知道
部分的九份住家廁所是直接排放到溪澗裡
這水缸好光亮
那可真像是老廟裡老石獅子裡的圓球
被小朋友與香客摸到光華圓潤的美麗境界
阿桑領著我走到石厝屋的後方
原來是一個以石塊磚整齊砌成的溪流排水口
她說
這就是阿公洗金仔的地方
洗金仔就是淘金沙的意思
這溪澗是大竿林溪的支流
上方有兩個水壩與兩個水車間
水車間進行取金過程後的排水裡
還是有些殘餘的金沙與金粒
阿公就是這樣養家的
她記得阿媽與阿公說
剛到大竿林時
只要將地上的泥土
掃一掃
便有許多黃金
那時賺大錢的多得是
我很好奇
那為何當時蓋豪宅的不多呢
阿桑說守不住啊
黃金是會人目眩心迷的
有了錢
就會揮霍
因為揮霍完
地上地下還多得是
那為何阿公守得住呢
阿桑說
在阿公去世後阿媽曾經對她說
只要阿公想碰黑土也就是鴉片或者是過頭的賭色飲
她就會向阿公說起
別讓我沒有白米
阿公是一個有趣的先生
直到七老八十
還上山打獵
她說
直到現在
九份還是有山豬,野兔,山羌...
而這些都是阿媽最愛的食物
阿桑懷疑地說
可能是這樣喜愛天然食物
阿公與阿媽才會那麼長壽
阿媽的五官輪廓很深
雙眼皮下的眼睛大大地
阿公常說
不知道阿媽的祖先是哪裡人
她就是喜歡英勇的獵人
阿桑說阿爸56歲就往生了
往生的原因是因為在承包四號礦坑的kada坑道時
發現了金礦脈
但是卻被六號礦坑的kada承包人給"剪堵"了
剪堵的意思是被橫加侵入所挖掘出的富礦脈
阿爸深感委屈因此抑鬱而終
而更早之前
阿桑的姑丈在日本時代
因為偷偷買賣黃金
違反管制法令
被基隆的日本警察刑求
灌了臭油
臭油那是一種油燈的使用油
那是"磺火燈"還沒引進九份前的照明燈
有一股臭味
被帶回來後已經奄奄一息
隔沒多久就去世了
接連著發生了這些不幸的事件
家道就漸漸衰落
我們又走進了屋內
阿桑拿起了一個大秤桿
怕不有170公分長
阿桑說那是阿公用來秤金沙礦石用的
經過允許
仔細地摸了摸
好光滑
完全沒有註蟲或損壞
阿桑說以前還有一個30斤重的大秤錘
只是已經遺失了
只剩這個小的
雖然說是小
我掂了一掂
起碼也有一兩斤重
天色淡了下來
說也奇怪
剛剛還見得到陽光
現在卻飄起了雨
而山與海都已經籠罩照在一片朦朧的雲霧裡
看看時間已經是9:30了
該開店了
我問說
阿桑您怎麼沒有考慮改建這間房子呢
她說
她沒有才調而且
畢竟這是阿公與阿媽的手尾
每一塊磚都有阿公過臺灣的勇氣
也有阿媽散步到九份時的深情倚望
好希望那百年古厝以及那悠久的秤桿都可以被永遠保有
阿桑家的屋頂,前方是陸小芬小姐的舊居,再來就是大竿林金山佛堂,最前方是基隆山
大竿林的支流,就在阿桑家的左後側,是她阿公洗金淘金的地點
這排水口是阿公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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