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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50年年代,小時候的家是三合院。

房子的後方有龍眼樹,......楊桃樹,左方有玉米,甘蔗,絲瓜,右方豬寮然後是鴨寮。

么女,很受寵。

鄉下的農作是交換工的形式,除非緊急,交換工不夠,才會招喚薪水工來。

整個村子,彼此幫忙蒔禾,割禾,種菸草,蓋房子等等。

小一到小六,總是很靈巧。玩得天昏地暗,時間一到,看見廚房的煙囪冒濃煙就留意,一看到煙囪熄了就知道飯煮熟了,火速回家。

蒔禾或是割禾,被幫忙的家庭,總是會準備早上10點和下午三點的點心。

時間一到,就趕快出現幫忙抬粄湯,綠豆湯等甜食或熱食到稻田裡。

一定是上好的食材。交換工才會開心努力做,而煮食者也會在村中獲致好名聲。

交換工的眾叔伯miˊ ngiaˊ(叔母,嬸嬸)們就會說:細妹仔很乖,會幫忙。可是,我一吃完就比青蛙跳得快一溜煙跑掉了。

家裡的每一份子都是家庭的生產力。

我也是有幫忙。

只是比姐姐懶又會耍心機。

現在想起來,對姐姐覺得很愧疚。洗碗煮飯菜都是姊姊在做。

當然,我會幫忙洗米。

四位叔伯和阿桑(爸爸)還沒分家時,一屋子是三代同堂。

每次開飯,阿公(祖父)阿嬤(祖母)和叔伯們一桌,有位子,阿娘,miˊ ngiaˊ也可以坐。

小孩子沒位子坐。

一開動,筷子就在餐桌上打架似地撞來碰去,孩子們經常是搶菜的。

一上桌,菜就被夾光了。

阿桑和叔伯都要笑著幫主位的阿公先夾好菜,要不,阿公搶不贏我們。

阿公都要憐惜著說:慢慢來,有得吃。

人總是會偏愛自己的孩子。

還沒分家時,所有的收入都要交給阿公,再由阿公決定支出和分配零用金。

每個媳婦輪值灶房一個月,就會叫自己的孩子進來幫忙,順便先偷吃點好吃的,然後,嘴巴抹一抹才出來,裝作沒事人。

我阿娘也不例外。總是會先塞點雞肉或是豬肉給我們姊妹們。

大家心照不宣。

我雖然會偷懶,可是有些活還是我在做。

鄉下煮飯都是現成自栽自養。除了買豬肉以外。想吃甚麼,就在三合院旁採掘。

殺雞時,我就負責拔毛。

阿桑不敢殺雞。都是阿娘。

阿娘很仁慈,一隻螞蟻也不敢踩到。

可是呢,殺雞就落到她身上。

滿地跑的雞,早在上一隻被犧牲後,就會有一隻被她或是叔母預定過幾天下次要抓的。

處理時,很莊嚴地,像是念往生咒地念念有詞。

而我就是負責拔毛。

總是要拔個快一個多小時。

雞肉一上桌,像是被一群怪獸來爭食,馬上就不見了。

很多小孩一起吃飯大家吃得快,要不,就吃不到好吃的了,通常第一碗吃很快,第二碗就放慢,因為沒得搶了。

想來真是好笑。

大概國中一年級吧?

分家了。爸爸就開始進行許多副業,養鴨,種菸草等等也數不清。

為了讓鴨蛋蛋黃更漂亮,有時清晨,就會趕鴨子到已收割的稻田吃掉落在田裡的稻穗。

那可是好幾百隻到上千隻。

那季節,先從最遠的田開始。

田主們都很歡迎,因為鴨子的糞便可以滋養稻田。

那時農藥不盛行,也可以變成鰗鰍仔(泥鰍),鱔魚的食物。

天未光,通常是兩到三人一組。我負責殿後。很害怕打雷。一閃電我就叫,可是隊伍太長了,阿桑未必聽到,聽到也會喊說:莫辦法啊,自己愛注意。

我們那個村裡養鴨人不多。

爺爺因為替同村的人家作保。被保證人逃跑了。也是村上人的債主要求阿公負起償還責任。阿公很受鄰人尊重。談好分期償還。

幾個兄弟分家,好分攤爺爺的保證債務。

兩個哥哥都是讀私立高工。

每次開學前,爸爸就到處借貸籌學費。

而哥哥們難免會在家裡唉唉哉哉敨大氣,憂頭結面。

畢竟學費每人將近一萬多,借了一半,只能央請學校欠一半,容後再繳。

養鴨是利用現有的土地,農舍,池塘所進行的副業。

分家前,阿桑只是聽命阿公指揮;現在,他必須倚賴手上所擁有的來迎接命運。

趕鴨,阿桑走在最前頭,而我走在最後頭。中間有時是姊姊,她總是哥姊中最辛苦的,這種半遊玩性質經常輪不到她而從缺。

各拿一隻長竹竿,將離群或是太走到馬路中央的鴨子趕回隊伍中。

公車,汽車,鐵牛車,牛車會讓我們,小心緩緩開。

鴨子是會跟著領頭鴨走的。

平常,最怕的是狗兒突然闖入。

那就要將狗兒拿竹棍子嚇唬而撥開。

平常很怕狗。在鄉下,每戶人家幾乎都會種一排排的扶桑花。很喜歡看那花,偶而也會抽出花蕊內的芽吃。

但是狗兒常從花樹底下竄出。

嚇得趕快跑。

狗兒就會追我。我很聰明,就會鑽進小巷,而狗兒會直衝往原本的路上跑。

曾經參加縣運的100公尺短跑。

但是400公尺以上就不行,因為沒有這麼聰明的狗兒會追我那麼遠。

馬拉松就更別說了。

狗兒一跑進來隊伍追趕鴨,鴨群就會四散。

我們就必須一隻隻找回來。

那是很麻煩的。

怕狗的我,就會拿起竹竿裝腔作勢,他們就會退開。

爸爸都很早起,去我們家的鴨寮撿鴨蛋。

有一天,當我還是國中2年級,天未光就起床了,跑去看爸爸做甚麼?

滿地一顆顆的鴨蛋,白茫茫的一大片,比滿天星花還白又密集而壯觀。

爸爸當天依例檢點出了幾顆有裂縫了外皮的蛋,除了例行的做成鹹鴨蛋和皮蛋自用送人外,讓媽媽煎九層塔蛋。

蛋黃是金黃色的。

這美麗顏色,阿桑說這就是辛苦的代價。

若是光是吃飼料,蛋黃就不漂亮。

雖然我們的鴨寮很寬大,有你20間教室大,有鴨舍可以睡覺也有池塘游泳,可是把鴨子像你關在教室裡,心情總是會不好吧?

喜歡遠足嗎?遠足前一天會不會睡不著?遠足回來腳會不會酸?但是會不會很快樂?那鴨子快樂了就更會生蛋,腿運動了,身體就更好了。而吃穀子的鴨生下來的蛋,能賣得更好的價格。

飼料是為了買便宜方便,可是你平常每天也有去割小草當鴨草,這是為了減輕成本;趕鴨子到田裡,那是為了提高產值。

懵懵懂懂中聽著,也不以為意。

割鴨草那倒是很可怕的事。

較少使用農藥殺蟲劑的時代,田和池塘,本身就是生態圈,食物鏈是鰗鰍仔,鱔魚,田螺ㄝ,草ㄝ,揚尾仔,蛤蟆ㄝ(青蛙),田螺,guaiˊ nugˋ er(蝌蚪),蜜蜂,白鷺鷥和最高端的鷂婆和蛇。

割草時,割啊割,經常割完某一叢草後,盤成一圈的蛇就出現,嚇得我扔下鐮刀就跑。

說到蛇,就像是旗山人的江明樹先生在{釣蛙記趣}裏頭說的:{早期農村經濟凋敝,窮人多,有魚有肉吃的少,只有少數幾戶望族和有錢人,青蛙是重要的營養補給來源,又好釣。}(蕉城滄桑)。

我也擔任這個工作。

每逢稻子收割後,或是青苗剛長出;這兩個時節下雨過後的傍晚,是青蛙最多的時刻。

愛捉弄男生的我就會低聲下氣央求男生幫我抓憲公(蚯蚓hienˋ gungˊ),拉著他們說:{等一下同你一起玩,要不然以後不理你。},然後又再請他們幫我將憲公勾上釣鉤。很不忍心如此對待憲公,卻又想釣。

釣的地方通常是小河和田埂間。

要是不照辦,我會懲罰。很多種,其中之一那就是,哪個不聽話,當他們脫光衣服,違反不准下水的禁令,在河裡游泳,我就將衣服褲子全部偷包起來幫他丟到他家門口,讓他光溜溜哭回家,準備挨罵。

真是很好釣,有時一放下去就上鉤。

甚至還在田埂上,鉤子還沒放下,牠就咬住了。

大的我以英雄姿態豪氣地交給輪值的阿娘或是嬸嬸們,小的,界於成蛙和蝌蚪之間的,我們叫牠們{guaiˊ er乖ㄝ},就以中等力量把牠摔昏在地上,讓雞來搶食,也算是為家庭付出。

但是,動不動就釣到蛇。有時,放個網仔,放幾隻蚯蚓,過夜,也是,就會看見青蛙與蛇同在網仔裡。

阿桑也同時開始種植菸草。

我們家菸樓半個籃球場寬,大約4到5個大人疊起來高。

磚造水泥內部木造。為了照顧方便,是跟三合院距離大約50步。

內部是鏤空的橫梁像是格子一樣,大人兩腳岔開站立的寬度,井然排列,分成好幾個平面層,依靠著一根根柱子。

種菸草也是交換工的形式,還是小棵,就不用全副武裝。

栽種後,我們兩姐妹就負責在田埂上,一棵棵幫小苗以碗倒水給它們。

但是菸草長大了,筍般的雜枝會長在根上需要被拔掉。我們就要全身以舊衣服戴口罩包得緊緊的,只露出兩個眼睛。要不,會沾惹菸葉上的菸油。那是尼古丁油吧,全是煙味。

這是很不好受的工作。

阿桑很幸運,抽籤抽到了准許契作菸草。

我那阿桑就像鍾理和先生在{菸樓}裡主角所說的,抽中籤後,歡喜得幾乎跳起來,感覺血液都衝上了腦頂。

和作家相似的是,阿桑開始擔心菸樓,機器等等的資金問題。

每塊菸田都會立個牌子,昭告世人這是合法菸田。就如同捕飛魚卵船一樣,會懸著一張旗,寫著特許捕飛魚卵一般。

阿桑看到這面告示牌,比看到我學期考得班上第一名還確信光明就在眼前。

還是交換工,菸草疊在一張張田埂的布袋上,運到菸樓外面。

大人們就會將一個大人手臂長的菸草葉,在每片葉脈中間靠近梗上的最上頭以長粗針將童玩的打陀螺的白線穿過,穿成一串。

這時小孩子就派上用場,拿進菸樓,一串串疊好。

菸樓,大人們就兩腳橫跨在一層層鏤空的樑上,將菸草串,一串串拿到樑上擺正吊起。

由高而下。

有一次,好奇爬上去。很少罵我的阿桑說:你不要命了啊,趕快下去。

那真的是很危險。

擺好後,停留好幾天,乾燥,因為菸葉還是有水氣。先是燒木材,大約十多天,再以機器燒幾天,最後快完成時又以木材再燒幾天。

總共費時一個月吧?

印象中是冬天吧?

這些木材,都是好幾天前,阿桑買回來的,大約都是切成30公分長,8公分厚,15公分寬。

每天日夜阿桑都要巡看菸葉有沒有燒均勻,就像煎魚,要常換面。

會有一個溫度計,掛在菸寮正中央,時時要注意,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以免溫度失控,將菸葉薰的焦了或是誤了燒成金黃的時機。

菸葉利潤好,但是很容易焦,一不小心,一年的心血就沒了,但是若是價格好,上百萬的收購價金很有可能。

每天晚上阿桑負責看守,不能睡。幸好稻田已經收割。但是,白天的農事也夠忙了。就會打起瞌睡來。

平日,阿娘每天早上5點就起來工作直到晚上8點才能休息。

薰煙葉,她也會隨時來查看。

小狀況自己處理,大狀況就叫醒阿桑。

大哥還在附近工作每天回來幫忙,二哥早就到台北工作了,可以說,除了大姊,家裡做苦勞的幾乎是大哥出力。

這是辛苦錢。

阿桑每天農作就很忙累了。為了還債,不只養鴨,種菸草,還接受輔導種橘子,香蕉,玉米,甘蔗,青菜等等,那都是大面積,不是消遣的。

種菸草,投入的資金也大,買機器,肥料幾乎都是貸款。

村中總是會有雜貨店,每戶人家都是它的消費者。

那時農家一般來說沒有閒錢。

雜貨店就會有一本本的簿子,記載各家賒欠的金額。

我們家分家後也立一本新的。

也不用簽名。

我們家裡也會有一本。

這算是獨立自主的宣言書吧。

每次收割稻穀,賣了鴨蛋,或是賣出菸草等等農產品就會來結清。

我很喜歡跟。

阿桑犁田翻土時,起先都是讓水牛幫忙,他跟在後頭走。

送菸草,阿桑起先是牛車後來貸款改成鐵牛仔。

那是三輪,駕駛在正中央,旁邊有個小座位。

我就像是小狗被主人放在機車腳踏墊上兜風一樣得意。

要開好幾趟到農會的下屬機構,每趟大約來回一個半小時才能將菸葉送完。

菸葉薰完後,村民們就會彼此又當起交換工,依然是一層層站定。

這時,就由下而上一層層拿下。

我們小孩就站在最底下收取。

當場菸葉分成甲乙丙丁四個等級。黑點要拔掉,太脆的,燒焦嚴重的也要剔除。黑點,有時是種植的問題,有時是煙燻不佳,若是阿桑睡著了就會產生。

小孩們很興奮。

知道各自的阿桑會有錢了或是即將有錢。

而我總是會這幾天跟著阿桑團團轉要一毛錢兩毛錢去雜貨店買金柑糖,那是一顆顆紅藍綠五彩的拇指大的糖果,還有像是耳朵的耳朵糖。

這,總不好意思賒帳,我們平常不是那麼容易吃到的。

阿桑照例也會到各個鋪子還賒欠包括農具店,豬肉舖,農會和它的供應社等等。

那幾十萬到一百萬真正能存下來我想也不多吧?

但是很怕颱風等的天災,一年的心血不只沒有了,債務還要延續。

而雜貨店是不管利息和通貨膨脹的,今年壞年冬沒收成沒關係,在台灣,天公和伯公總不會連著壞心兩三年,總是會收成了吧?

收成了,再來原額償還就是。

鄉下,是講人情味也是講信譽的吧?

交換工的形式普遍存在各種生活或是消費活動上。

日據時代阿公在地方上是識字的,就成為保正,而到了光復後成為村長之類的,算起來也是交換工。

經常當人家的借貸或是人格保證人而村民給予的回報是尊敬,這也算是勞力交換的一種,對村裡總是要交換或是貢獻一些,否則怎麼能在農業社會站起?

阿桑和兩個叔叔以及阿公,並不認為該向因阿公保證而被倒債的債權人請求減免;也沒想過那是阿公的債務而不肯承接,阿公決定了,照做就是,又不是他們的阿桑吃喝瞟賭的債。

當時的農村還沒因為台灣工業化而導致勞動人力大量急遽奔流向都市,土地也還未全面受到工業化的汙染,農地雖然非常不值錢。

叔叔和阿桑因為承接債務,沒有放棄土地,花了將近10年時間利用手上所有的田地還清債務。

初中畢業的阿桑,是村中高學歷,不能避不接受,這算是現在稱為社區意識的一種嗎?當時農村鄰人也很難想像阿桑和叔叔會不接受的。

喜歡種花種草,也很會唱山歌。

因為攬下了債務,兄弟分家,才得以擁有一方田園,嘗試諸如養鴨,種菸草等等的工作。

從沒聽過阿桑一句怨言。

最享受的無非是,晚餐時,會喝個白乾。也不多,就是小手指高,一元銅幣圓周的一杯。

若是沒那麼農忙,偶而會接著去和村中朋友聊天,這是他最愛的。有時會到12點回來。

阿娘照樣隔天早上5點叫起他。

忘了哪本諾貝爾文學小說說的,和善的男人背後總是會有個兇婆娘。

阿桑也會嘀咕幾句,但是,當然是阿娘很少聽到。

大約1000坪田地,旱地,林地和池塘以及三分之一與叔叔共管的四合院。

現在眼光這麼多土地看起來很棒的樣子,當年要嫁人家,一聽到田地如此寬廣,罕得沒有不腿軟的,那是要做到死啊,每天。

養鴨之前,嘗試大量養豬。

養了50頭,這是阿娘負責的。也是農會輔導,衛生設備都合格的。

就如養鴨和種菸草,阿桑都是能接受農會輔導的先鋒,而阿娘全力支持阿桑的決定和做好監督阿桑的工作;可能是再損失也沒甚麼比得上天上掉下來的一筆阿公的保證債務大吧?甚麼種作畜牧都敢。

養豬的頭一兩年賺了大錢。

於是村裡人開始跟進。

我有幫到忙,那就是到田裡去割豬菜,也就是番薯葉。

第三年就不養了,供過於求,豬價大崩壞,不見好轉。

改換成養鴨。

還是有養幾隻豬,也不過是為了消化自己栽種的青菜水果,賣得了錢可以當年節的費用。

因為承接了債務,阿公還可以繼續在村裡抬頭挺胸四處走看接受禮敬參與祭典等活動。

分家那天起,阿公決心不當村長了。

沒有本錢為鄰里服務了,覺悟,不能再害後生了。

每天晚上,就在三合院的禾埕上講故事。

輪值的阿娘或是叔母會幫他沖泡一杯最好的烏龍茶,準備好藤椅和一張草蓆。

小孫子們10來個,就會坐在阿公前面草蓆上。

聽他說故事。

不講清朝祖先與原住民的紛爭,日本時代的苦,也不講民國之後的惱人。

都是當時深信,長大後才領悟是阿公自編的花神草神的神話。

滿天的星星,皎潔的明月,蛙,鳥甚至是松鼠的鳴叫都讓阿公講的故事是那麼真實,彷彿牠們都來旁聽而發表意見。

比較小的5,6歲小孩,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7,8歲的小孩有時會分神去數天上的星星,每次都得重數,因為拿著扇子的阿公的故事引來了孩童們的笑聲。

各家的阿娘忙完後來領回自己的孩子。

下豪大雨的天呢?很怕水淹進三合院禾埕的大人們,開始堤防堵塞而淹水。我們就開始做紙船,讓紙船在水上漂,就在禾埕循環,看到紙船再度行經面前,就會很高興。

承接了債務,年節生活依然沒有變化。

我們拿起印粄(印糕粿)的板子做各式各樣的粄ㄝ(糕粿)到墓地掃墓。

掃墓時,會有許多本村和鄰近村子的小孩子等在墳墓旁。

我們算是大家族中沒落的一支,但就是還是很多比我們窮的。

我們還是有田地可以翻身。

叔公們還算好過日子,而我們也端得出祭品,掃墓完後,將粄ㄝ全部分送給排成一列的小孩子。

過年時,還是能蒸年糕。

蒸年糕是大事,連平常愛叨唸阿桑的阿娘,也不會開口罵阿桑,就更別說叱喝我們小孩子們。

而我們也很乖巧不敢亂說亂動,以免驚動灶神,蒸出來年糕不美,影響新的一年的運勢。

不敢像平常纏在阿桑腳前背後,討錢買東西吃。

鄉下也不是都是平靜無波活像是個世外桃源似的。

妯娌間難免有不爽,盜竊也不會少。

叔公也住在附近,算是比較好過日子的,擁有兩頭水牛。

水牛是重要資產,也是耕耘的主力。

鄉下的狗只會追我們小孩子。

很怪的是,叔公一頭較大的水牛半夜被偷走了。

通常村裡一有風吹草動,整村的狗就會像是防空演習的警報器處處響起。

那晚,寧靜無聲。

之後,交換工,村裡就少了一個大力士。

阿公有五個兒子。

颱風下大雨後,騎摩托車行走在沒有護欄的橋上,是一張平面木板,水溢上橋面,沒控制好把手,掉落河裡,留下了小叔嬸和兩男一女。

另外有兩個叔叔早已出門北上開工廠,正是創業維艱的時刻。

阿公沒讓他們三家參與分配債務,但,三家同時也放棄分配土地家產。

阿公和阿嬤過世時間彼此相距不到一個月。

最後幾天,那位欠債人聽說他們病重了有返鄉來看他們,那位債主也是。

我的一生有起有落,人生轉折點,就會想起阿桑和叔叔在三合院正中央的祠堂,地方仕紳見證下,簽字那一霎那,分擔債務的堅毅眼神,和,之後的阿公與阿嬤以及我們的那一家和那塊土地。

(非常謝謝這位愛書人,)

(2016年9月10日台北市南港區到府收購回收買賣舊書中古老書長輩書日記)

(抽菸喝酒有害健康)

(也非常謝謝大家~祝福愛書人和大家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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