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萬里區中幅磚廠的煙囪，大概十層樓高，一隻大冠鷲帶領著兩隻仔鷹在煙囪口盤旋，麻雀一樣渺小。當我凝神仰望，聽到了中年男子溫柔的喊：“ 較慢咧，較慢咧，行那麽緊創啥？“那聲音婉似天空大冠鷲爸爸對訓練飛行中的幼崽所發出嘎嘎依的溫柔。
中型小黑犬，慣見的台灣狗兒。皮膚亮麗，左腳腳趾包白紗布紮懸在空中一走一晃的，很艱辛。可能拐傷了吧，急著回家，我也沒多問。
先生為我解說磚窯的位置與內部設施。深深為磚廠煙囪的堅固而驕傲。他指點我如何靠近，並說蛇多要我小心。當他聽我說，我是來看磚窯與鑛坑口而來，他很熱心地要我找某戶的老人家，他搬來才四十多年。這是前幾天我在萬里二坑中福煤礦聽一位坑外礦工女士告訴我說這裡有。他說他要為小狗換藥，就沒辦法陪我去。
先走到磚窯。他猶然不放心還是跟上來，要我細膩。小黑則仍然三條腿站在家屋門口前。好雄偉的窯，長寬高分別是50,3,3 公尺。很完整。當我走回來跟他道謝時，他正在換上新的白紗布。我不禁喊出一聲啊。腳踝以下平整切除。紅色得很可怕。狗兒身體靠著先生，頭卻往門口靠著，眼神充滿對我的畏懼。我停下腳步。立即蹲下來，放下我的到府收購二手書的背包與工具。不看牠，而是面向先生。
先生說，牠是流浪狗，在莊裡四處為家。前幾天牠在磚廠公車站牌上方公墓區，被捕獸夾夾住。將牠送醫並且照顧牠。雞肉，豬肉台灣到處有得賣，為何還要用捕獸夾。
我擔心狗兒會畏懼，眼尾注意到牠在觀察我,沒那麼戒備了，但是牠知道我們在說牠，我就沒多問細節，不能讓牠緊張，鞠躬感謝後就往他剛剛說的那戶人家走。
那戶的小姐說，我們家的儲物間就是礦坑風坑口，當年封閉了，但是建物在。她領我朝聖。又帶我拜訪隔壁的先生與女士。先生說：
“坑口因為市政府建造擋土牆封了。這排以前是礦寮，門前是土尾堆 ，兩個籃球場寬，天車間在磚廠站牌下方的半山腰。洗澡間，事務所，電機間就在周圍，礦坑收坑後以前坑口會出水，形成小水潭，是厝邊洗衣服的所在。封閉後水就沒流出。鑛坑收坑後，礦主將土地退租還給地主。地主又賣給大家。對面的土堆仔尾被剷掉，蓋了房子。這個礦坑是以大索將煤礦台車拉出到坑口平地，再以卡車運輸。磚窯則是收坑後才起的，只燒了一兩次窯就停止，可能品質問題。四十多年前我們還是小孩子，我們常到裡面玩，好像是宮殿。裡頭還有半成品的磚。右的平房是為了磚廠而新建，不是礦業建築。天車間還在。頹圮那間就是。煤礦名稱我們就忘記了。“
感謝告辭後，陪那位小姐走回她的宅邸，又再去跟那位收治小黑的先生的府上道謝與告別。小黑看到我沒那麼怕了，身體魔鬼氈似地貼著主人的小腿。中年先生很高興我能找到坑口和風口。三隻老鷹飛走了，麻雀，白頭翁在樹林間喧鬧。
油桐和野薑花已經包裹在晨曦裡。煙囪和窯洞閃閃發光。再往前，遇到一位先生，請教他礦坑名稱。他很熱情地說是新坑，問我要不要進來坐坐。他似乎在忙屋內工作而我到府收購二手書的時間也不允許，只好致謝和匆匆離開。很糊塗，也沒多請教是中福煤礦還是萬里六坑的新坑？ 這兩個坑最相鄰。
我轉頭看，那位中年先生還在檢查包紮是否牢靠吧？蹲在地上手握著白紗布紮成的腳踝包，遠遠地聽不真切在說甚麼。小黑則是像個小孩不敢看自己傷口地將身體移開中年先生，頭望著地上。
(非常感謝愛書人與中幅磚廠當地的耆老女士先生們。2021年4月21日。樂伯於樂伯二手書店)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