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逵先生在家書中,至少兩次提起八堵火車站附近。其中一封,1958 年1 月4 日。 那時他在綠島服刑。楊逵說:
親愛的萌:
.... 我計劃回去以後,經營一個農園 (這裡一位朋友有十甲土地在八堵火車站附近)兼辦出版。那個時 候,你可以選擇你自己高興的工作,如出版業務、編着、探訪、農園管理等。現在你還沒有找到你的興趣 所在,不必求什么專門技術之精,只要對一般社會常識与文化工作的基礎學一學就行了。專門技術可以在 工作中學到。但,每天的報紙一定要看。我們可以慢々準備, 千万不要着急。 祝安好。
在後續家書中仍然討論著經營農場,關仔嶺三十幾甲,(1960 年4 月8 日) 高雄,八堵,台北孔廟附近都曾是最後列入的考慮點。期滿返回台灣本島後選擇高雄,經營沒多久,因故就放棄了;再重新落腳台中市西屯區開闢東海農業場。(楊逵全集書信集。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彙編04楊逵,李瑞騰,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國立台灣文學館。)
很可惜,沒能在八堵火車站附近。否則,這是基隆市多大的榮耀? 這八堵火車站附近是在哪裡呢? 很納悶。四百多年來的詩與文都說基隆河到了八堵這河谷,山高平地少。跟從台北,松山,南港,汐止一路平原中搖船而來的風景大不同:
英國生物學家柯靈烏C. Collingwood的基隆河旅行。1866年搭船從淡水 到基隆,生動描述 基隆河的人文與生態,驚險卻壯麗。在基隆河的行程最後說:在末尾,進入一處狹窄的石峽,寬度只容二船互相通過,這意味著我們的水域旅程即將結束。未幾,我們 陷身一群相似的船中,它們全部繫纜於100碼長的沙灘。 (樂伯二手書店部落格https://blog.xuite.net/lobo32xl/twblog/589366521)
1960 年溥心畬先生八堵詩:
帝雪搖空壁 ,翻雲撼石樓。
渾如巴峽水,遠迸蜀江流。(錄自台灣詩壇42.9五卷三期)
1939 年蘇鴻飛先生的北遊吟草(車發八堵驛):
程計蘭陽道,從茲再換車。
一聲鳴汽笛,風景異來初。(《詩報》 205期:5頁 1939-07-17)
1944 年林文昭先生的蘭遊雜詠詩:
東迴八堵小停車。憑眺風光靜不譁。
鐵路紛披驛亭外。山高地狹少人家。(林文昭 《南方詩集》 期6, 頁 189,1944 年,以上三則檢索自中正大雪學台灣漢詩數位典藏資料庫)
八堵地區本身也有八堵煤礦。而平溪區菁桐也有石底煤礦距離沒多遠。楊逵曾經在石底煤礦住了一個星期,( 同上註151 頁)或許對八堵不會陌生。
2020 年11 月17 日 新北市樹林區到府收購二手書舊書。愛書人70 歲。說童年故居就在八堵火車站與基隆河的中間曲流。被稱為暖暖區金華街八中社區; 古地名叫過車路。基隆河在這裡大轉彎。小時候是鐵路局員工宿舍和對岸煤礦的煤炭轉運站,礦工也有。這裡也是清朝晚年基隆河八堵橋下發現金沙的所在。直到光復時都還有淘金人。碳埕已經改建成公寓。很多廢墟是鐵路部的。明德橋以前是吊橋,對岸有石黎坑和二坑,統稱八堵煤礦。是將對岸的煤炭用碳礦車運到礦埕,再交由火車運往各地。( 是否八堵煤礦,石黎和二坑,我還沒查證,先紀錄。)愛書人必須趕高鐵到台南,就不敢多請教。
出八堵火車站左轉有個地下道,直接通往金華街。地下道維持得很好,燈光很亮,盞數密集,清潔沒有轉彎死角而且兩側出入口也是直通馬路。若是開車,從台北方向,經過八堵火車站228員工殉難紀念碑再一百公尺左轉就是金華街路口。 路口有一座不鏽鋼拱門寫著八中社區。入口左側有一棵大樹正結著滿滿金黃色的果實。 社區裡新舊建築都有。平房,二樓透天為主。屋頂是紅磚紅瓦和鐵皮居多。有幾幢紅磚平房是紅瓦紅磚,沒屋脊沒有翹翅,正門長方型,兩端側門卻是圓拱門,比例美得好雅致。宛如侯硐,三貂嶺,平溪,菁桐的礦業聚落,空地都種香蕉,木瓜,....柑橘穿插椰子和 一畦畦的空心菜,地瓜葉,小白菜,菠菜等等。十足的農村景像。社區好像是走迷宮,有如九份錯綜複雜。我還要趕往基隆到府收書,只能給自己二十分鐘遊走。就不能耽擱去請求當地耆老給我指點。
基隆河畔很美。好幾公里長的斜坡連往七堵方向和八堵鐵橋。 斜坡剛剛剪過草地吧, 看不到咸豐草等等五彩小花。斜坡底下每兩百公尺有小小泥俓通往基隆河。這小泥俓維持著人類與基隆河的親水淵源。基隆河沿岸都築有高高的水泥堤防了。我走進河邊很開心。只是要輕輕走,才不會驚起很多的白鷺鷥,夜鷺和水鳥們。斜坡底和河水間的沙洲大約一公尺寬,上頭有低矮樹木和芒花。外型應當不是蘆葦,雖然蘆葦喜歡水濱而芒花愛乾燥。 對岸有自來水廠取水站,水流在它的水道拱起來奔波。每當一陣大風吹拂,芒花和樹冠就嘩啦地響。 暖暖王金河詩人說:臨江曲處荻花飄 ,夾岸秋風起怒潮。(基隆市志卷六頁38)大概是這情境吧?
楊逵起心動念過的十多甲土地在哪裡?可能是山區了。看來八堵火車站附近的平地非常少。 而且,要考慮到現此時的地貌與1960 年恐怕大不同,台灣這幾十年來不停填河囤海。煤礦與228 以後也再拜託當地耆老給答案。也想請耆老解惑哪裡有適合農園同時地主本身也是政治犯被關押在綠島。
金華街八中社區和基隆河很寧靜與優雅。基隆河在這裡90 度轉折。很適合拍電影,健行和散心。這裡可以到五堵吧?那可是好幾公里。若是當年楊逵在八堵設立農場和出版業,相信也會喜歡這裡的。同樣,愛書人應當會三不五時去叨擾楊逵的。 這是有可能的,愛書人這回割愛的愛書是以台灣和中國現代史,台灣和全世界政治受難者們自己寫的傳記,社會主義以及吳濁流,鍾肇政,龍瑛宗,鍾理和,尉天聰,寒爵,王拓,楊逵,....賴和等等作家的作品為主。 楊逵若是在八堵火車站 附近開農場,相信也喜歡這裡的。
( 非常感謝愛書人。2020 年11 月17 日新北市樹林區到府收購二手書舊書)
附錄:
1:八堵詩: 帝雪搖空壁 ‘翻雲撼石樓 渾如巴峽水_遠迸蜀江流 村女淘春粟 溪童擊釣鉤三年棲瘴海_於此亦淹留. (錄自台灣詩壇42.9五卷三期)(https://m.xuite.net/blog/lobo32xl/twblog/589367179)
2:〔地名釋義〕
(一) 過車路:日據時代鐵路完成後,本里北臨基隆河,南界鐵道,位於八堵火車站後方。當時里內主要出入只能橫越火車鐵道,並無道路可通,故稱之。
( 二)頂九十五、下九十五:八中里總稱過車路之外,又可 分爲二部分。基隆河上游方向的部分稱頂九十五,下游方向 的部分稱下九十五。因日據時代該地屬八堵南九五番地,故稱之。
(三)金豐庄、金華庄、金裕庄:光緒年間劉銘傳修築鐵路 時,由於基隆河在此形成一曲流,工作在八堵橋下發現金 砂,日據後仍然盛行採金砂,一直延續至民國以後。戰後,認爲過車路此名不雅,由於本地曾盛產金砂,乃改名爲 金豐庄、金華庄、金裕庄。金豐庄即頂九十五的部分;金裕一 庄即下九十五的部分:金華庄即位於中央。( 基隆市志卷一土地志, 頁68)
3:王金火,號雪樵,世居暖暖街,受學薰陶,善刻印章,習岐 黃,對詩 曾參加大同吟社,為人厚道, 性 淡泊,年高德劭,地方尊爲耆宿,民國六十七年作古,年八十八。( 基隆市志卷六頁38,) 蘆碕: 臨江曲處荻花飄, 夾岸秋風起怒潮。此地豈非窮土伏,天教漁父撥雙橈。
4:楊逵1950 年受軍法審判,以「為匪宣傳」罪名處12年有期徒刑。本年 移監綠島。1961 年4 月6 日返台。 (楊逵全集書信集。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彙編04楊逵,李瑞騰,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國立台灣文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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