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點。雨落得好大。看店。打一下字。
昨天下午。元宵節過後的第一天。從臺北尋書歸來。一位大姊坐在亭仔腳。大姐的身旁有一個小炭爐。炭爐有著赤紅的火炭正亮著。瘦了很多。我想這對她的脊椎與膝蓋很有幫助吧。兩年前曾經與她閒聊過。民國二十三年次的她是童養媳。十四歲就到礦坑口當【拚塗仔尾工】。那一車有一兩百公斤重。她的脊椎與膝蓋就是如此種下病因。都開過刀。也換過人工膝蓋。沒有該是她先生的大哥的緣。十八歲就外嫁給一位礦坑電器工。她的一生我曾經寫在九份樂伯二手書店部落格裡。就不再多說了。
記憶力真是驚人。還記得我跟她聊過甚麼。她說,脊椎,醫生建議她別開刀。減重與藥物雙管齊下。只是,除了平常看診,一年要打三次針。一針都快兩萬元。她捨不得那個錢也怕打那針。
我說:您誠(這麼)好命,子孫有孝,著(就)勿通(別)這爾儉(節儉)。
她笑著說:會啦。講起來也好笑。這世人,真無閒,無時間破病(生病);19歲,生了大漢子(大兒子)奶(乳房)腫(腫脹)尋過(找過)阮阿舅仔看,落後(之後),著(就)罕得行入病院。食老(老了)煞則(才)為骨頭在看醫生。
我好訝異,說:您有阿舅在瑞芳街仔做先生?
大姊說:講起來著(就)歹勢(不好意思)。我參(和)伊並無血緣關係,只是,彼個先生合(和)阮老母,平平共款(同樣)姓戴,我細漢時,阮老母著(就)叫阮(我們)愛(要)喝(喚)他阿舅,所致,我攏(都)叫他阿舅仔。大家攏是叫德發先仔。
我說:姓戴?敢會是戴德發先生?落後予(被)瑞芳人扌+束(推舉)去做議員,臺北縣議長,臺北縣長的戴醫師?
她說:著啊。阮阿舅仔,在我細漢(童年)時,開醫生館在公路局邊。彼當時,歸條(整條)明燈路攏(都)是低厝仔(矮房子),戴醫師的病院若闊ㄟ(好遼闊),上少(最少)就(將近)百坪,四方落(宅基很方正),大門開向大路。內底有病房,二樓是企家(住家),厝與地都是戴醫師買的。伊是樹林仔的山仔腳的人(新北市樹林區山佳)。
阮阿舅真高大,伊的某叫做Jin Ke (ㄐㄧㄣ ㄎㄟ),是後嗣(續弦)。彼時陣,阮瑞芳人真多。瑞芳有三大美人,年歲攏(都)相當;分別是洪仔天水,一個是陳仔金海(音譯,兩位姓名待查,未確定),伊們兩個的查某子仔(女兒);這兩個小姐攏在瑞芳的稅捐處食頭路(就業),兩個感情真誠(很)好。而這個Jin Ke (ㄐㄧㄣ ㄎㄟ),我攏叫伊是先生娘。敢若是共款(同樣)在甚麼公家機關做公務人員。
我說:是工礦公司。
大姊說:係...,敢若是(好像是),我對伊的出身著(就)無瞭解。伊的序大(爸爸)是什人,我著(就)不知影(知道),干焦(只有)聽ㄟ講,伊是金瓜石人。
阮阿舅,生得真白,真多查某人愛慕想欲親近(喜歡),但是呢,彼個時代,好額人(有錢人)不愛將查某仔子予(給)人做細姨抑是後嗣(續弦),所致講,洪仔天水與陳仔金海是無可能允准將查某子匹配予阮阿舅仔。
我笑著說,那位Jin Ke (ㄐㄧㄣ ㄎㄟ)小姐,臺灣名字應該叫做陳月桂女士。她也是大家閨秀喔。只是父親與兩位舅舅都因為瑞芳五二七思想事件而往生在日本的監獄裡。
大姐對這事件一無所悉,聽了好訝異。一陣沉默後,說:
先生娘,人真好呢,生得白白啊,真水。做阮阿舅仔的牽手(太太)也真好命。生的子攏(都)有使用人合(和)奶母在扌+率(帶)。伊嫁來了後,我已經十六,七歲了,識事情了。知影(知道)戴醫師在瑞芳的受人尊敬,不敢稱采(隨便)復(再)合(跟)戴醫師五四三了。連帶著,也不敢真接近先生娘。但是,先生娘若是企在我面前,我還是會認得伊。伊不止水,社會的事情攏會幫忙(會幫助有需要的人),做人亦真好。
由於,我要趕回店裡工作,不敢多聊,只好將重心放在戴醫師上面。五四三?我很好奇問說,戴醫師會跟您聊嗎?
大姊說:你不知喔,戴醫師參(與)阮這款ㄟ手面趁吃(勞工階級)人攏真疒+肖(很親和),伊若是欲上班,攏(都)會經過阮兜(我家)亭仔腳,經過時,攏(都)會停落腳步,合(和)阮這許(這些)大大細細的人談散一停(一會兒)啊,不會結一個紳士氣,一枝面歹+奧注注(冷冰冰沒有表情);伊對病患亦是共款(同樣)疒+肖,有耐心,會說明,醫術真好。
我說,喔,您可以舉個例嗎?大姊說:
我十九歲生大漢子落後(之後),奶漲得塞著(住)了,腫大了,嬰仔口+朔(吸)不到奶,阮老母扌+率(帶)我去予戴醫師看。一世人不驚鋤頭鏟到腳,煞攏會驚針在注(一輩子我不怕鋤頭鏟到腳,可是呢,怕死了那針筒);我一看到那尖尖,金閃閃的長針,嚇得躲到桌子底下。彼時陣,阮也沒做月內,生了過一工(天),著(就)去礦坑口拚塗尾(生了孩子的第二天,我就到礦坑口推,拉,翻倒那一兩百公重的廢土礦車),雖然禮貌上洗好身軀則去(才去),但是歸身軀亦是有垃圾(骯髒),頭毛(頭髮)參(和)指甲攏亦(都還)有土屑仔,戴醫師對我,猶原是光復前的疼惜序細(疼愛晚輩)的笑容,不予(讓)看護婦(護士)來扌+臭(拉)我,伊屈落身軀,蹲在桌子稠(桌腳)旁,手慢慢伸出來扌+臭(拉)我的手,講:免(別)驚,免(別)驚,不痛,不痛。我則(才)出來。伊就合我講言+袞笑(開玩笑)講一許(一些)我做嬰仔(孩童)時的心適事(好笑事),講的,講的,著(就)把長針插進我的奶的右下方,濃流出來了若多(好多),病就好去(痊癒)了。伊交待阮老母,這一兩工愛休睏(要休息),未使復(不可以又)隨(馬上)去作拚塗尾仔工。
這時的大姊,她的神情好靦腆,我分不清是九歲還是十九歲。我說,戴醫師很親切喔。她說:
戴醫師伊跟患者也是疒+肖(沒架子),伊攏會參(和)病患開講。我細漢時,也曾親目珠看到伊向散赤(貧窮)的病患講,那會拖到這時陣則(才)來看;病患躊躇躊躇,頭殼忱-心+頁落去(低著頭彎著腰)聲音細細地說:前幾擺(回)欠的診療費亦未納(還沒繳清之前所欠的診療費),驚大面神(不敢不要臉)歹勢來(不好意思來)。戴醫師手一舉,作勢欲打人,笑著罵說,彼有甚麼要緊?吃不倒我,你無看,我的病院則(這麼)大落(大間);有病當看著(就)愛(應當)來看,以後,拖了不來,我會去你兜往診喔,按爾結局更加貴喔(我會到你家看你,這樣出診費會更貴)。
我說,怎麼有這款的醫師?
大姊說:光復前後,瑞芳龍潭堵(指的是明燈路一帶)有三間病院,除了戴醫師的德發病院,亦有大方病院參(與)德端病院。大方也是臺灣留學日本的臺灣人開的,院長娶了日本某(日本女子為妻),以外科為主,較有日本味;德端病院是日本醫師開的,以感冒,發燒為主,較小間;戴醫師是內科為主。這三間攏(都)是在阮兜(我家)邊仔。先生緣主人福,各有各的病患。這三個醫師攏予(都被)人呵咾(稱讚)有著(有加)。其中大方病院的大弟弟,予(被)其中一位大美人招(招贅婚)(先保留姓名)。
我說,哇,怎會您府上附近全是醫生。怕耽誤大姊太多的時間,我還是跳過另外兩家醫院,以戴醫師為主。
她笑著說:不干焦(不僅僅)如此,瑞芳分局邊仔復有(還有)一間衛生所,內底也有醫師,專門檢查值勤查某(風化場所執業女子)的身軀。日本時代的對值勤查某每禮拜攏愛去(都必須去)衛生所檢查有病否(有無性病)。若無去,除了罰錢,還要拘留一個禮拜。
我說,您怎麼會如此清楚呢?
她笑著說:永過(以前),戴醫師的對面街有四間娛樂場所(風化場所)。兩間是藝妲間;這是有唱歌,拉三弦琴的;另外兩間是茶盤間;這四間可不是尻稍間(妓院),想如何便可以如何。是真(很)高級的。阮兜(我家)著是兩間(就)茶盤間中的一間。我細漢的時陣,可使講(可以說)攏在值勤姐姐中過生活。
彼時陣已經是太平洋戰爭的後期,臺灣實施經濟管制與皇民化囉。值勤姐姐上(最)討厭日本巡查。來到店內,攏會提一個人名簿(花名冊),那(邊)對那(邊)彘哥,若不似鬼(比喻很骯髒的德性)。查了後,阮養爸著會(擺一桌)請。日本巡查有酒飲,有雞腿食,著(就)會對值勤小姐勾勾纏。
而且,彼時陣日本巡查看臺灣的低層人真無起。這爾值勤小姐攏是來自散赤(貧窮)的家庭。復是予人看不著(更是被看輕)。但是攏真有共理心(同情心)。四大家族的娛樂場所與三大病院攏在明燈路;現此時的瑞芳分局,在日本時代也是材板的低厝仔(矮房子),對面的第一市場,當時是公園。我,抑是值勤的大姐姐經過分局,攏會聽到臺灣犯人予刑(被動刑)的撲打聲或者哀嚎聲。庶常(常常),打完了後,將黑草笠仔蓋在被刑的人的頭殼頂(頭上),貼著一張犯法的事故告示,扌+臭(拉)著遊街示眾,長長(常常)行過明燈路,日本巡查的威風凜凜看著犯人的目色,合(漢)檢查人名簿時予(給)值勤姐姐的不可一世相仿。
所致,伊們尚(最)討厭。但是,無法度,總是愛應付。伊們也通(最)討厭去看衛生所的醫生,但是呢,若是破病(生病)去看戴醫師,返來著(就)面笑目笑。
喔,為甚麼呢?大姊將手掩著口,學著當時店裡的大姐姐的神態,說:
值勤姐姐若是按(從)德發病院倒返來。就會說:先生(戴醫師)生得若沿投(好英俊),人復客氣。勿+會(不)親像臭狗仔(日本巡查)看輕咱的身分,食夠夠。然後呢,較嚴重的,歸工(整天)精神茫茫渺渺(很聊遠,意思是神情恍惚)。
狗狗真是無辜,老是被九份地區的大哥大姊那一代人來比喻日本警察,這就先不管了;我說,戴醫師在這款環境難道不會起心動念嗎?更何況她的前妻已經因病亡故了好幾年。而距離娶陳月桂女士有七年的婚姻空窗期。難道都不會到這四大家族開的娛樂場所坐一坐?
大姊說:沒有喔。戴醫師是個真抱重(注重)名聲的紳士。阮養爸是鱸鰻(流氓),但是戴醫師無看輕伊。阮養爸若是看到戴醫師經過門腳(門前),攏(都)會喚伊入來坐。戴醫師手若閒(有空)著會入來坐,阮養爸著會(就會)歡喜歸日(高興一整天),但是坐一停仔,談散一停仔(著)就走,內底聽著戴醫師來,特別梳妝的大姐姐們,還沒畫好目眉線,伊著(就)走了,留下空思夢想的大姐姐們在怨嗟。
我說這未免太嚴謹了吧?是不見可欲才能讓自己心中無欲嗎?
大姊說:哪是,伊身邊水的姑娘不干焦按爾爾爾(他身邊並不乏美人兒)。病院內底的護士,有的人才也真出眾,不比阮兜(我家)值勤姊姊差。我長長(常常)看到伊往診(出診),彼些的替伊提皮包的看護婦(護士),係(那)也攏真水呢。
彼時陣,大家攏在講,死去的頭一位太太真無先生的緣,不知誰人有這個福氣辶+叕(跟)著伊?大姊停頓了一下,又說:戴醫師是以結婚為前提的與查某人交往,伊不是採花香的蝴蝶。不可能暈船的。
我說:這戴醫師這爾寶惜自己?
大姊說:哪是,伊也有藏人的時陣。
藏人?
大姐姐說:我自細漢(小時後)著驚(就怕)警察。我讀書干焦(只)讀到國民學校一年級完。八歲(1941年左右),著(就)開始走YAMI(音:一ㄚ ㄇ一,走私的意思),彼當時,經濟管制,我攏(跟)三個共條街的小姊姊,四個人加起來不到四十歲,早起(早上)五點搭黑皮的燒炭火車到宜蘭的四結,羅東,頭城的庄內(鄉下地方)去尋米,按怎尋呢(怎麼找呢)?
自細漢,我著誠(真)會曉(聰明),我十四歲開始著(就)到瑞芳一坑做拚塗尾仔工,彼當時,阮大姊的尪(姐夫)在做監督,我真(很)矮,管理者來點名,我驚不肯用我,當時,阮們都是戴草笠,所以可以蓋著我細漢面(幼稚的臉);身高驚不夠,顯現出矮又細,著(就)提(拿)了兩個磚頭貼骨+交(墊腳),按爾,才過關。
如何尋米?就是去問種田人有沒有撙節(節省,意指隱匿未上報日本政府而偷藏的自家收割的稻米)通(可以)賣的米?這是違法的,一般種田人可能驚阮憨慢(怕我們愚笨誤事)不些敢(不太敢)賣給我們。買到了,就趕緊搭十點多的火車回瑞芳街仔;賣給識悉(熟是)的了後(之後),又復(再)趕搭十二點多的火車到宜蘭的庄內。
我說這樣可以賺多少呢?她說三分之一。但是攏(都)會真驚惶,誠(很)驚警察掠(怕警察抓)。所致,耳孔利目珠光+金(耳朵要利眼睛要放亮)。看到前頭日本警察來,著愛緊將米袋仔藏在街路頂。我不曾被掠(抓)過,但是我的朋友有人予(被)抓到後當場充公。但是這些日本警察不會為難我們這細漢仔查某,並沒將阮送入派出所,用刑逼問,米是甚麼人洩漏出來的。
所致,我看到警察,攏會真驚。我也曾在頭城街仔看到警察就趕緊避(躲)到一戶日本人厝內。彼個日本人太太真好,緊將我藏在柴火間。日本警察走了,則(才)叫我出來。出來後,才想起,不免避(不用藏),為什麼呢?因為,彼是下晡時(下午)。當天我第三回坐火車到頭城,去庄內用舊衫褲換青菜。彼時陣,宜蘭的生活水準沒瑞芳的高,所致,宜蘭的庄腳人肯將青菜來換。這青菜,日本警察是不會來掠(抓)的。日本太太三推四辭才收我送伊的青菜,伊呢,煞(卻)顛倒(反而)送我一粒卵(蛋),你知麼?彼當時一粒卵比現此時一截人參還珍貴。
我聽了,說,日本太太還真是好。不過,你厝內敢不是開娛樂場所?敢也欠你趁錢?(還需要您賺錢養家嗎?)
她說:彼個時代重男不重女,何況我是人的新婦仔(童養媳)?更加講(再說)阮彼個養兄,伊並沒愛(喜歡)我。不可能娶我送做堆。我雖然九歲十歲,但是,我家己知影著愛趁錢,這世人愛靠家己。趁的錢,交予我養母,阮養母也真疼惜我。
我不敢多問大姊的一生。將重心拉回戴醫師。
大姊說:藏人的事情,講起來話頭身+長身+長長(故事很長)。日本政府撤退了後。真多外省人來到咱瑞芳。有的外省人真好,有的著(就)較橫。好的外省人,也是真尊重阮。光復彼當時,我則(才)十二歲,著(就)看到外省仔人來阮厝內坐,開講,泡茶,若是來食飯,也會帶伴手(禮物)。規規矩矩,所致對伊們的印象不錯。二二八是按怎發生ㄟ?我不知。但是,阮兜著(就)企在明燈路頂(上),後壁(屋後)就是鐵枝路。扌+囊(穿過)鐵枝路著是(就是)稅捐處,農會等等。
她嘆口氣說:外省人予(被)人按(從)稅捐處打出窗仔門(窗戶)外,跳出來,跳在鐵枝路上,猶原打(照樣打),打得親像是做彘嚎(像豬被殺前一樣哀嚎)。彼當時,聽ㄟ講,戴醫師也曾藏過外省人。
後頭,國民黨政府派部隊來掠本省人。本省人真多被綁在瑞芳分局對面公園的樹頭(樹幹),彼當時,瑞芳公園內面有一條路,路的兩平(邊)都是大欉樹,然後槍殺,槍殺了後,開放參觀;但是有兩個主事者,被認定是大鱸鰻(大流氓),被命令跪在瑞芳火車站前。彼當時,瑞芳火車頭正在改建。然後槍殺。唉,我細漢(我當時小)不知影世事,也辶+叕(跟)人去看。一世人,永遠記著ㄟ。
有一許臺灣人,走去山頂避(藏),但是,有的腹肚飢(肚子飢)去偷掠(抓)雞,被人報;有的是山頂人驚政府怪罪牽連,走去報;有的是平常有結怨,予(被)人報。結局,攏去予(都被)掠去槍殺。
說到這裡,大姊嘆了口氣繼續說:別位(別的地方)我不知,但是我有聽到風聲,知影戴醫師有藏臺灣人,並且有為臺灣人去講情。
我說請教大姊,那戴醫師藏了那些人?
大姊說:藏外省人時,不使講,驚有的臺灣人不歡喜;二二八了後,真多的瑞芳外省人走親像是飛,轉去大陸囉。部隊來了之後,是外省人的權利(有主控權),藏臺灣人,彼的時代,予藏的(被藏的)合(和)藏人的,誰敢講?這款事情誰人敢洩漏?即麼(現在)臺灣是民主自由國家,我則(才)敢講。但是呢,除非是問當事者,無(否則),是無人知詳細了。無定著(說不定)先生娘也攏無知。只是,卵殼密密亦(還)是有縫,大家攏會有風聲。
我說,有風聲?按爾,戴醫師不是也冒很大的風險?
她說:這確實。戴醫師是盡忠的人(對人真誠)。伊的所作所為,我只是知影一點點麼。我著(就)感念這個阿舅仔,到現此時。所致,後手(之後)瑞芳的人,大家攏替伊運動(助選),予這個樹林仔山仔腳人當選臺北縣議員,臺北縣議長,臺北縣長。但是呢,戴醫師從此也以臺北為生活中心離開瑞芳了。真可惜。
講來也好笑,想到伊,第一個叫出口的名字竟然是阿舅仔。阮即(這)款地位哪通好(怎好)牽親引戚(攀親道故)?只是戴醫師予(與)我的印象太深,七十年囉,伊的笑容,現此時開講起來,深像是企在我眼前。
這樣談著,談著,竟然也喝了三杯茶;同時,我們也做了快二十根的雞卷。好吃。他送我六根。我問她說,今天都是元月十六日了,年都過了,為何還要做呢?她說,十五歲的孫女兒愛吃啊。她說,五十歲起,沒體力做拚塗仔工,她就在瑞芳火車站前賣麵,這可是招牌呢。好得意啊。她的臉上滿是五彩春光。打字打到這裡,才想起漏寫了一段,起頭,就問我戴醫師還在嗎?我說七十幾歲就仙逝了,她好惋惜;又問我Jin ke如何呢?她好高興戴陳月桂女士到處跑到處做義工與教學。也為她瑞芳五二七思想事件而難過。
那小火爐好溫暖,但是,我該回店裡,提醒他要聽醫生的話,該打針時,就如同十九歲聽戴醫師的話,不要怕,別再躲在桌子下了,要不然我要請先生娘來拉你了。她哈哈大笑。
就沒再多聊了。非常謝謝這位大姐,讓我學習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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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bo於九份樂伯二手書店 民國一百年元宵節過後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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