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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山

九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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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中午過後，九份的雨和霧就沒停過。老街人不多，而我的書店更在老街之外的巷弄裡。只好，一如往年，將回收而來的木板製作書櫃，順便整理書籍。
 
大年初三，早上五點五十分我出發。下山時，大雨，基隆山山頭還戴著一頂大白紗帽，西方的大屯山完全沒入煙雨中。以為台北會下雨，沒想到是好棒的陰天。因為還在過年，不敢擔誤愛書人太久，吃顆冬瓜糖喝完茶，淺淺聊一會，十點多，帶著兩大袋的詩刊與喜悅就告辭了。好感謝這位愛書人，新春頭一回就有好兆頭。希望今年收得許多好書。
 
窗外與門口此刻好熱鬧，小雨滴匯集在短短的屋簷管道中然後滴落在店門口；而窗外是昨夜不知下了多大的雨冒出來的急湍山澗水，澎湃作響。我到三樓往基隆山與九份老街望去，山在茫渺有無之間，而老街沒有眾聲喧嘩。
 
倒是，窗外的芎蕉長高了些，總認為小草也有生長的權利，並沒有為芎蕉除去了它們，沒想到兩者都在春雨後顯得綠意得很。這綠意彷彿綿延到了金瓜石與更遠的草嶺去了。
 
將前天收來的書稍微流覽。有意思極了。下雨天看詩刊總是會讓人從心裡笑。會捨不得花時間泡杯茶與咖啡，趕緊看要緊。
 
只是三樓還在漏水。水滴聲，她也不肯輸給門外與窗外。比大聲的。
 
說到屋內漏水，我是很有經驗的。這十年來總是在各地的鐵皮屋與老舊屋擺書賣，不漏才怪。即便是三年前升級了，向林煥彰詩人租九份老街店面，承租後，我也是等候雨天過後，才開始畫定陳列書櫃要放哪裡。為它預留個大花瓶的位置。省得雨滴兒認為我不懂地盤的道理。在書上留下印記。

我想，關於雨，林煥彰詩人很有感觸吧?他在【雨天  一口老甕】 ，( 蘭陽文學叢書  宜蘭縣政府發行  民國九十四年初版)一詩中說；
 
一口老甕
裝著全家人的
心，放在屋漏的地方

接水

彈唱一家人的
 
辛酸
 
 
我呢，倒還好，年過五十有一塊地方可以賣書。那就是邀天之幸。之前還在林先生店面賣書時，反而會屢屢抬頭仰望那水滴兒在天花板，是不不是又吐出了濃細不一，白白的蟬紗所編織出，一條蜿蜒得像九份石階路作為主軸的抽象畫，告訴我她行經的動線是如此美麗。甚至，飄起了雪花般的絲絮。
 
在目前的新店面，就看不到那蟬紗軌跡了，可能是比較乾燥吧，雖然雨大了也會漏。這一得一失間，倒也有些認同入侵者的味道。哈哈。只是這裡看九份山城看得更清楚，那石階路似乎更引人將目光飄到遠方，甚至是基隆港。可能是因為，身在老街之外的關係吧?
 
【九份山城】一詩中，詩人林盛彬(葡萄園詩刊155期2002年秋季號)說；
 
循著古樸的石階
我深入妳的世界
在蜿蜒幽深的眼神裡
山呼而在這邊升起
海忽而在那邊沉落
看不清妳的容貌
卻觸著妳山形堅定海波幻化的靈魂
走進熱驣驣的老街
百年印記冷冷地掛在小店的門柱上
笑鬧聲在起落的腳步間被一分一秒剪碎
甚至連我的影子不成形
彷彿聽見妳的微笑
幽幽的
在掀掀合合的布簾市招
在山稜線上頭不經意翻過的雲
在我踩下的零亂痕跡裡
人來了人走了
山城依然錯落橫臥著
引人思慕的山形
 
 
九份是個宜靜宜動的山城。在老街行走那是一份享樂，在老街之外更是。享用過美食看過繁華之後，走出老街，就會發現老街一百多年來的印記，與千萬年來山川景致。那份沉寂，恐怕也會讓人有許多感慨。
 
 
【九份之歌】作者雨弦(詩寫台北  綠蒂主編  中華民國新詩學會印行  民國八十九年十一月)詩中說；
 
逃獄，一隻鴿子
飛回久違的故鄉

讀母親的容顏
淚，流向墳塚
 
無人的故鄉，怎地
盡是讀史的遊子

回家來，且
一一玩起童玩
而我，童年的玩伴呢?
 
依依，一隻鴿子
飛回美麗的牢籠
讀股票的漲跌
淚，流向股市
 
 
百年來，九份最多時曾經有兩三萬人聚集居住。因此九份很特殊，住家，廟，教堂與墳墓都比鄰而居。大家也都頗習慣。經過時還會致個意。
 
這份逃離到九份的心，恐怕也是很多人的願望；當然九份也不只擁有這些，比如【九份速寫】(詩的旅行  落蒂著   台南市立圖書館編印中華民國九十四年)，詩人落蒂就說；
 
九份速寫 之一

是否我們一定要
在擾攘的市區
和人爭得
黃色的臉變紅
紅色的臉變黑
不。不。我們何妨前往九份
讓坐姿像石頭
就坐在【一千零一夜】的店裡
欣賞天方夜譚內
紫外線燈光折射的礦石
喝一杯主人特製的咖啡
彷彿來自天外的芬芳和寧靜
和我讀詩一樣
常常苦苦尋覓
一首一首再讀的香醇
這裡擺設的北投化石
都像一首首
面目各異
左看右看
可以再三咀嚼的
好詩
至於你是否相信
只好請妳
自己來一趟
 
之二  一朵悠遊的雲
 

一朵悠遊的雲
飄到二七階庭園
自在看山看海
品一壺香醇台灣咖啡
從晚霞滿天
坐到星月交輝
蟲蛙齊鳴
一朵悠遊的雲
飄到九份茶坊
細細觀賞古樸雅致茶具
並且走訪隔壁
天空之城
舉杯邀窗外清風明月
一朵悠遊的雲
既到忘情小築
也不忘桃紅舍下古樹
吊掛的陶玩
一朵悠遊的雲
竟然驚見
李遠哲的簽名
還吟詠題在【古窗】上的
小詩
也遇到了
戀戀風塵的巨幅海報看板
高懸在圍築外牆上
一朵悠遊的雲
自在的吟著
戲散了
人去了
樓空了
鑼聲
也沉了
 
之三-九份之美 
 
 
九份有多美
你不只用眼睛
也要用心看
如果你看到
林煥彰用半詩半畫
歌詠山水
如果你看到
邱錫勳的柏油顏彩
李桂雲的泥塑土雕
李承宗的磚瓦描摹
還有郭掌從丁占鰲
還有許多許多藝術家
可是我看到
許多公人像螞蟻一樣
從地底啣出一粒粒
砂子
淘金客淘洗一切
走了
像風一樣
礦坑空在那裡
房舍敞開在那裡
只有住著
清風
我不想只當
周末的過客
我合藝術家的心情一樣
用詩
記下了九份
寫進了我的心中

是不是，九份是不是有許許多多值得拜訪玩耍的好地方?
 
九份周遭更是。就以金瓜石來說，

【春遊金瓜石】詩人陳高德如此寫著(葡萄園詩刊147期2000年秋季號)；
 
見蛇不是蛇，是登山路
踩蛇登山，才遇
關雲長聚精會神讀春秋
見山不是山，是無耳茶壺
以翠綠的顏色砌成
過程迂迴，心事壯壯
是登山者的夢
而那寂寞的黃金神社啊
藏身雲霧半天邊
當年日本太子夢可在
徒留殘壁話從前
俯瞰陰陽海
才知山坡上黝黑城堡的心事
夢段當年渡晨昏
日日夜夜守著海灣
守著淘金者的夢
 
 
礦山每一條蛇一樣的路面，就像地底下像腸子一樣的坑道都曾經有黃金走過。淘金者的夢可能已經遠了。但是當時的礦工，可就在我們所踩的地底下辛苦著。
 
詩人吳望堯，採礦者一詩中說；
 
採礦者 
【天下名山五千三百七十，上有丹砂者，下有黃金；上有磁石者，下有銅金；上有綠石者，下有鉛錫；。。。。。】----淮南子
 
額上配一盞青燈，我鑽進黑暗的，蜿蜒的礦道之盲腸。
以佈滿繭的雙手揮動鶴嘴鋤，像火成岩猛擊鋼鐵的尖喙啄出四濺的火星，黃金的飛塵像少女的心帝一次被強烈的愛情所征服
而我揮者汗，向砂石所取十萬分之一的黃金之微粒。
可不?我置身於驕傲的礦脈；黃金的血管
我感到地球之脈搏的隱隱跳動，和我合而為
一
我呼吸的是黃金的塵埃，混合著我的大汗珠
滾落
你說我處於黃金的核心，而我只感到黑暗和
窒息
我憤怒了。讓黃金的價值在我的鋤頭下粉碎吧
啊。我遂憎恨自己是沒有生命力之黃金的發掘
者
它只是高貴的少婦禮服上的點綴；高貴
原因
而我，我寧可一親地面上的綠，吸一口新鮮
空氣
看一看鮮紅的太陽，或不是為了黃金而流汗
卻僅僅為了要鑿穿這地球八千哩的直徑
 
 
九份的確是黃金寶地。只是那是辛苦錢。那應該是詩人親見的素描吧?不過，九份所在的東北角可是有許多台灣歷史古蹟的喔。那就更需要好好走幾回了。就拿九份東方的草嶺古道來說，那兒有個虎字碑，詩人大荒(剪取富春半江水  詩人大荒著  九歌出版社1999年版 )說
 
虎字碑 
 
一頭吊睛白額虎從虎牢關逃獄
惹得社會好一陣驚慌
當西湖人膽寒地報案；他們聽見虎吼
府尹火速派武松突擊隊前往
撲了一個空。氣人的是
沒見虎，卻見虎在石上留字
-虎跑泉
跑到何處去了
傳言老虎跳過台灣了
虎頭在台南
虎尾在台西
虎身呢
卻在玉山中，雲深不知處
歲次戊寅
我興致勃勃寫副春聯
干支兩字給顛倒了
我一笑登高
山大王他依定不高興吧
得避避風頭。沒想到踏上草嶺古道
劈面變遇到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一隻老虎正從巨大山石中
躍然欲出
  
我揩揩冷汗，回過神來
這才明白老虎早已投效劉明燈總兵麾下
戌守海疆
           註；虎字碑為清總兵一八六七年所刻，立於宜蘭草嶺古道啞口，距今一百三十一年矣。
          -原載八十七年【台灣詩學】季刊
 
 
想像力真是好。好有意思。
 
九份的雨還在下。這時接了一通電話。倒一大花瓶的水之後，待會我要到台北工作去了。將詩刊放進書櫃裡，就不多說了。走出門口看了看雨勢，遠方的基隆港停泊了許多輪船，煙雨濛濛，這煙雨還真讓人有些遐想。
 
不知道您會想到甚麼?
 
【基隆港觀船】一詩中，詩人詹燕山(葡萄園詩刊2000年春季號)說；
 
是戀啊
絲絲的 斜斜的雨
網住了春末的天邊
    網住了午后的海洋
        網住了亭岸的輪船
        也網住了岸上來往的車輛
 
是戀啊
絲絲的 斜斜的雨
將一對又一對的情侶
留在岸邊的欄杆畔
一把雨傘下的世界
有艘幸福的船正啟航
白花花的波浪唱出朵朵的玫瑰
老鷹這時總愛當花童
一會兒跟前 一會兒跟後
 
我兩是觀禮者之一
一股甜美的氣流擁緊我倆的心
雨 絲絲的斜斜的落者
像賓客手上碰出的紙花絮
 
對老街的小店主人來說，今年的過年，一如往常這三年，又泡湯了。但是，見面時大家還是互相打氣。想想，他們也真不容易，風景區的生意就是靠假日和過年。前年我還會愁著眉，是他們，親友與格友，就如同所有的新，舊體詩的詩人們的詩一樣，教會我，要看滿山的綠意。沒有雨，草與芎蕉怎會美呢?
 
祝福各位親愛的朋友，新的一年，幸福，甜美。
 
下雨天還是可以來九份看看雨景。看看雨後翠綠的山巒與濛濛藍的大海。
 
搬來這家店面，倒是沒見過水滴在天花板所畫出的畫。算是出運了。我要到台北忙去了。
 
平安喜悅
窗外
窗外老街尾與基隆山
虎年快樂....台北龍山寺
。。。。。。。。虎年大年初四  樂伯於九份樂伯二手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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