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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家人，所以靠得好近
單身也可以很驕傲
千萬年，說不完的悄悄話。
基隆嶼
百合花
百合花
基隆嶼
九份海面不遠處的【和平島公園】，正在改建而大興土木。因著到基隆市市區收書，繞個彎，轉進來。
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談起了這個家鄉的改變。
五十年來，眼見著當地人所暱稱的【皇帝殿】，所擁有的天然景致；蕈狀石，千疊敷，海蝕平台，豆腐岩，萬人堆等等的面積，日益減少。
四十年前，首先，【台灣造船公司】棄置廢沙在岩礁上，填出一大片的海埔新生地；蓋成停車棚；然後，不再是軍事重地了，【基隆市政府】外包給開發公司。
從此，沙灘被鋪上了水泥，蕈狀石敲掉了，海蝕平台建設起烤肉水泥柱；餐廳，釣魚池，旅社，游泳池，沐浴間，雲霄飛車，蹦蹦車場，停車場，觀景臺等等，建了拆，拆了建。
百合花少了，海鷗遠了。螃蟹不再成群地橫行，北方的雁與隼，不再歇息，美麗的貝類也快絕了跡，不再滿地是。
在這裡，我曾經見過，兩隻綠蠵龜產下了好多蛋在廢沙場裡，因為無法深掘沙土，最後，精疲力絕而死，遺體趴在一堆無法埋在沙裡的蛋的旁邊。
那天成群蒼蠅的嗡嗡聲，還停留在我現此時的腦海裡；也見過魚夫放回小龍蝦，只為了他不忍心牠們那麼小。但是，不久後，漁夫們再也沒有小型蝦類可以抓了。
我也見過烏魚群穿過那座橋，游進如今的划船場，沒幾年光景，橋，靠海的另一側，已經填成了停車場，阻斷了烏魚群休憩的機會。
更別說，鰻魚苗了。我還記得年幼時，清晨，寒冷的東北季節裡，捕鰻魚苗的大叔們，總是會雙腳涉入冰冷的海水裡，張開兩根大竹竿所撐開的大大的網，在海裡移動掃瞄著。
他們總是有一章風霜而堅毅的笑容。一尾鰻魚苗，價格好的時候，那可是三圓左右。我記得，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志願】，現此時，已經忘了寫的志願是甚麼；只記得，我心裡想寫的，正是【魚夫】，因為一包王子麵是一圓五角，魚夫一晚可以撈得多少王子麵呢?
而我年少時，最常見到的是，許多情侶就在美麗蕈狀石邊約會。甚至許多美軍也會帶著台灣女生來到這裡，有偷溜的，也有找長官交涉的。惹得，許多當地小朋友，拿起口袋裡玩耍用的榕樹小果子，躲在另一個蕈狀石偷襲他們。哈哈，那時候的【愛國教育】很成功。台灣的美麗大姊，豈容高鼻子外國人攜手同遊?
出乎開發單位預料的是，建築日多，遊客日減。目前和平島公園，歇業，期待昔日的遊客歸來，維修興建中。
喔，對了。曾經還遭遇過了一次油輪的擱淺，這裡所有的岩石都布滿石油，好像是叫【布拉格號】吧?整整兩三年，這裡的千疊敷，就變成巨大油輪的切割場。
可能是我老了，感慨甚多。
很高興。今天，在千疊敷上，竟然還發現了幾座殘存的美麗巨石。可見政府與開發公司還是有用心維持。雖然總體數量與四十年前已不能相比。而且侷限在逼近大浪會打上來的危險海域邊緣。
這些巨石，有的像一家人團聚，有的像驕傲的單身者，有的更像是愛戀中依偎的情侶。
【皇帝殿】，不僅許多人看過基隆嶼日出，更有許多人觀賞過外木山，野柳的日落；這裡除了有將近四百年的【蕃字洞】，更有美麗的百合花；當然，更是許多戀人的終身難忘的定情地。
年少時，我常在想，月下老人我沒見過，但是，這些蕈狀石應該也成了精。為什麼呢?因為，它們見過了千萬年的海誓山盟，哪不會受到淺移默化呢?
對我來說，這裡曾是我，訓練自己的膽量與體力的較技場。從小一直到二十歲左右，這裡並沒有開放。軍管時期，還得趁衛哨站海軍衛兵不注意，才能溜進來。
您說，那是不是混合著刺激著冒險與膽識的英雄行徑?
那保守的年代，男生要與女生牽個手，可不容易。
這牽起手來，無聲無息地快速奔跑，不就是最好的牽手理由?
所以，年幼的我，常會見到情侶們，走進軍營與還沒被【台船】合併的【華南造船廠】中間那一條兩百公尺長的砂石路，各走各的。快到衛哨站時，自然地牽著手，躲在圍牆邊邊，趁阿兵哥不注意，一溜煙，閃進海邊。但是，夕陽下，就會見到他們手牽手走在【平一路】上。惹得小朋友們躲在每個小巷口 電線桿的後面，大喊羞羞臉。
除了情侶與慕名而來的冒險者，很少有整個家庭的。那裡的衛哨站阿兵哥，對當地的大人與小朋友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注意的時刻就變多了。那可是當地人採集貝類石花菜，下海捕魚，代代相傳的魚場。但是，日落時，駐軍就會派阿兵哥去清場，畢竟，有匪諜偷渡藏匿的話，那就是國家罪人了。
有趣的是，溜進【皇帝殿】時，偷偷摸摸；出來時，大家與衛兵彼此打個招呼，順便聊個天。只有情侶們不懂這個道裡，好像犯罪者，等候衛兵不注意，再提心吊膽地牽著手，快速閃出來。
這些情侶，現此時應該當人家的祖父母了吧?哈哈。
到如今，偶而回到皇帝殿，我還是會想起，美麗的巨石與岩坪，曾經帶給我的想像。年幼時，我總是認為那是有生命的。只是，殘存的他們，見到同伴一一倒下或者一一挖空，會不會心驚呢?也許，這個新世界，大家已經沒那麼迫切需要海誓山盟的見證者；所以需要新潁的水泥建築，而不是千萬年的石。
打完這篇聊天的紀錄，我才突然想到。那些情侶，出來時，還牽著手，快速跑過衛哨站；會不會，未必如這位五十歲的先生所說的，不懂那個與衛哨兵心照不宣的默契?
希望所有天生的，都能自然永存在美麗的皇帝殿。不過這僅僅是個願望。
這裡還是很美，到了九份或者基隆市區，建議您繞個彎走進來。
不需要跑，當年衛哨站之所在，現此時，成了收費站。不過，因為整修，停止收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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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1月22日於九份樂伯二手書店
皇帝殿
蕃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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