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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村作次郎學者說,胡志明這名著,是吳濁流在二戰期間,就偷偷開始暗中進行的,戰後,好不容易發行,這本小說後來改名【亞細亞的孤兒】;葉石濤作家的【台灣文學史綱】收錄林瑞明作家的【台灣文學年表】,記載了{一~三篇,國華,九至十一月;四篇,民報,十二月。}(頁157)。
邱永漢作家在一九五五年所寫的【香港】和【濁水溪】獲得第三十四屆直木獎。吳濁流在一九七二年發表了報導文學【無花果】(黎明前的台灣 來自殖民地的控訴。社會思想社出版),這些可算是最先描寫二二八事件的文學作品。
二二八事件後,邱永漢轉往香港,之後以日本文壇做為作品舞台;吳濁流留在台灣,可見當時吳濁流在寫作時所下的功夫必定非比尋常。(下村作次郎,從文學讀台灣,邱振瑞翻譯,黃英哲審定,前衛)
封面是被從根底部被鋸成書桌一樣的平面,右側長出了新枝幹,探進天空,越過了太陽,樹葉在太陽的輪廓裡和上下方抬頭著。
是否是暗喻著被試圖腰斬的台灣文學或是文化,即便外來者想給個大橫斷,但是,傳統的養分,仍然潛伏在人民與吳濁流的心中,繼續傳承著,默默地抽出新生命?
余光中詩人的【我的年輪】詩的最後一段說:
即使在愛荷華的沃土上
也無法覓食
一朵首陽山之蕨。
我無法做橫的移植,
無法連根拔起
自妳的睫蔭,眼堤。(余光中詩選1949-1981。洪範。)
對九份,金瓜石人來說,吳濁流是好長輩,同一國的。
吳濁流除了歌頌本地外,他也是土地公的護衛志工。
他不是有了上級命令,意識形態就忘記人性的作家。
採金,採煤,採銀,是九份,金瓜石,早年重要的冒險經濟,尤其金瓜石還有採銅。
礦工們總認為這是土地公仔錢,是土地公恩賞的;而不是任何一個國家或是政府的,敬重土地公是不能變的感恩。
吳濁流先生兩千首詩的的濁流詩草裡,寫下了【金瓜石即景】與【九份遠眺】:
金瓜石即景:
筆峯聳天外
岩上屋連雲
山北山南海
煙波萬頃紋
九份遠眺:
東溟憑此眺
浩蕩渺無垠
孤島浮嵐處
浪花翻白銀
劉枝萬教授說,日本時代中日戰爭發生後(1937)皇民化運動,台灣總督府規定了每月每戶參拜神社,由政府發放木牌發到地方的保正,命令各戶各自帶著木牌帶往神社膜拜並置放,大人不願意去,就讓小孩子去做個樣子。也命令,正廳的神像取下,換上【大麻】祭祀。引起台灣人強烈抗拒。接著,推行【寺廟整理運動】。
為毀减臺灣人的宗教信仰,總督府還發動【寺廟整理運動】,日本是有佛教無道教的國家 ,所以除了純粹的佛教寺院外,其餘廟宇齋堂均在被整理之列,此【興佛滅道】的舉措,在世界殖民史上相當罕見。
寺廟整理方針一出,當時臺北州中壢郡的郡守宮崎直勝,寫了一本小書《寺廟神の昇天:臺灣寺廟整理覺書》(1942),提出寺廟整理原則,為寺廟整理運動敲邊鼓。
宮崎直勝認為臺灣的神明已經回到中國原鄉而不存在於臺灣,因此臺灣人祭拜的神像只是一尊木頭,並無神靈,這些神像已經没有用處,所以要火化,使其升天。因此,寺廟升天運動在北部的桃園、新竹一帶比較激烈。
與北部相比較,南部的寺廟整理運動較為緩和。
最著名的是臺南大天后宮拆除事件,臺南大天后宮的廟產豐厚,戰時臺南州政府為了尋覓財源,決定廢除大天后宮,標售廟產充抵社會事業費用,地方民眾力爭保存,遂引發官民衝突,當時此種因宗教問題而產生官民對時的情事,時有所聞。
寺廟整理運動不僅引起臺灣人極大反感 ,就連許多日本人以及日本在臺的佛教宗派也強烈反對,一時輿論嘩然。
總督府擔心在戰時惹出不必要的紛爭,只得通飭各地方官,不可強行廢除寺廟,毁神滅佛,刺激民心,整理之風才趨緩和。
之後,宮本延人 (1901~1987》以總督府任命之宗教調查官的身分,前往各地協調溝通,傅達總督府近日擬定的方針。
當宮本延人來到臺南,有人向他說了大天后宮拆除的間题,他前往與臺南州知事溝通,拆除即被撤銷,
臺南媽祖廟因此保留下來。宮本先生的義舉深被地方感念,據他親口叙述,戰後有次再到臺南,居民從車站開始沿街打鼓,熱情歡迎他的到來。(頁125,學海悠遊劉樹枝萬先生訪談錄,國史館)
吳濁流也是應當受到瑞芳礦山人的禮遇的。
【寺廟神の昇天-新領土の宗教對策-臺灣寺廟整理覺書】,昭和17年(1943)新竹州中壢郡郡守宮崎直勝著,立石鐵臣裝幀。東都書籍株式會社臺北支店出,書裏頭有一首口號說:
昨日寺廟神
今日神社神
郡民歡送迎
皆是同一神(頁109)
歡送迎?是嗎?
盧溝橋七七事變前後,吳濁流從四湖國校,五湖國小轉職關西國校擔任主席訓導,也就是教務主任。兩年半後,與年輕的日本教師發生了衝突而與校長口角。這個緣故,貶到馬武督分校。 這幾年的國小老師的記敘裡,大量提到所謂內地人的日本巡查殘虐所謂本島人的台灣人,和馬武督的回憶。(吳濁流。台灣連翹。草根出版社出版)
1900年出生,本名吳建田,新竹縣新埔鎮人,著作有{亞細亞的孤兒},{忠狗},{南京雜憶}.....{無花果}的吳濁流先生,就曾經當過兩年半的關西國校教務主任,也待過關西鎮的馬武督學校一年半。
回憶起在關西國校所遭遇的不平事。
從他本身幼年是國校學童說到當了老師的成長過程與執教經驗,關於前者,吳濁流說,還是公學校學生時代,大正初年(民國初年),日本殖民政府掀起{番人大討伐},侵略原住民。
隆隆的砲聲,每天從竹東的石加祿或關西的馬武督的深山傳來。
最大的衝擊發生在吳濁流的同學陳勝芳君身上的事。
有一天晚上他到濱野先生的宿舍去玩。湊巧老師不在,他在無聊之際,把放在桌上的懷錶拿起來看,不小心失手弄壞了。他急忙送到錶店去修理。
而濱野老師卻向警方報告失竊。錶是在錶店被查獲了,陳君便成了犯人,被囚禁四個月。陳君因堅不承認盜竊,被打得很慘,出獄後不久就死掉了。
說自己生性懦弱的吳濁流,因為這件事的緣故,對日本人盲目地害怕起來,並且認定日本人,不論是哪一個,都是無血無肉的民族。這種觀念很久不曾褪去。
鄰村有一個叫曾阿記的,17,8歲,只會講客家話,書房讀過2,3年書的年輕人,寫信到總督府陳情,抗議日本當局要組織{柑橘統合}以警察力量強制農民在入會申請書上蓋章。
警察雖未對曾本人施加壓力,卻認為是姓蔡的村中代書和隔壁農人姓林的代筆。
把這兩個人視為被警告者,被指定只要犯一點小錯,就可送到火燒島的流刑罪人。
姓蔡的喝杞油自殺被以鴨血或葛粉水讓他吃下後嘔吐而救回,而蔡某的妻,也到派出所進進出出,無酬地做洗衣地工作或辦雜務,蔡某地警告被解除了。
而林某,派出所的大人常來巡察,並且作煩人的調查。
林某本是個勤奮的農人,不識字,除了農事,一概不知。
時間久了,林某也覺悟了,派出所的大人來時便逢迎他,離去時依定送些當時所產的水果,橘子,柚子,龍眼,番石榴,式子,芒果讓他帶回家。沒有水果時,就送他蔬菜。被監視了兩三年。當時經常來的警察大人叫千綿的人。因為是隔鄰的緣故,我常見到他,幼小的心裡,也覺得恐怖。
吳濁流也說起,日本殖民統治下當關西國校老師的無可奈何。
關西在新竹郡是最大的一所學校,校本部有25個班級,分校六個,農業補習學校兩個。
關西國民學校擔任主席訓導(教務主任),是在林田擔任校長時候的事,有一個叫木元的日本教員,太太也是教員。
白天在夫婦不在家時,窺伺空巢的樑上君子進入了宿舍,嫌疑卻落在打水的學生的身上。
關西的井特別深,大概有三,四丈,打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木元請一個馬武督來的年紀較大的窮孩子打水,每月給他一些錢。
那個學生來打水時,有時會偷吃廚房裡的食物,嫌疑便落在這個學生身上。
平時在學校發生小事件,當然應當由學校當局自行處理,只是由於嫌犯是本島人的緣故,校長和木元竟不顧情義,交給警方,警察無論如何拷問,那個學生堅持說他沒有偷。
警察把學生拘囚在牢房,審問又審問,打他,踢他,吊他,學生仍因事實上沒偷而不承認。
兩個星期後,又再度發生同樣的事情,學生的冤枉便分曉了。
這個學生出獄後,把事情本末向吳濁流陳述。
雖然非常憤慨,只是給予同情而已。
吳濁流感慨地說,現在想起來,我那時為什麼沒有向校長和木元抗議,內心深覺感慨無量。尤其是我是首席訓導,更應當為本島人這邊才是。
吳濁流沉痛地說:
{我確實是在性格上有奴隸姓,在意識中承認日本人的不法行為,彷彿去勢的人一樣,被捏造成了方便日本的殖民統治的人物了。}。
吳濁流敘述他搶救土地公的故事,他說,當時的中壢郡守提倡廢止寺廟,並且寫了一本書叫:{神門昇天}。台灣的御用紳士立刻倡和,響應這種局勢。
關西街也響應,命令青年團員把土地公(福德正神}的祠廟破壞。
吳濁流擔任的團,受命破壞郊外一所土地公祠。
於是他和青年們準備了紙錢,恭恭敬敬地把原委向土地公說明,並且祈請暫時到鎮上的{大和宮}(太和宮?)避難。燃了紙錢後,把土地公的神體奉置在大和宮的神桌上,然後青年們就把土地祠全部毀除。}。(頁100。台灣連翹。吳濁流。草根)
關西石店子老街,一座福德祠。
最裏頭寫著:
兩是:
聲靈評定甲
祀典賽惟寅
中間豎柱:
位中央神靈萬載
神通上界護全民
這座應當不是吳濁流先生和青年團砸毀的那一座吧?
吳濁流先生太自責了,當然,不效法御用紳士還是會吃點虧的。他說:
跟著戰爭時局的逼迫,日本右派的教員紅眼了。
他們把憎恨中國的怒火轉化到學童身上,不斷地施行體罰。
台灣籍教員為了抑制本教員的日趨跋扈,採取了各個擊破的方法,對日本色彩最強烈者,大家同心協力一致施予排斥。
對於這個教員要做的事,故意不合作,並且只要發現其缺點,就在集會上公開發表。
我以主席的身分採取這個方法,終於在青年團植樹時,和日本教員與校長發生衝突。
因為這個緣故,從服務兩年半的關西,被貶到番界附近的馬武督分校(昭和15年左右)。分校有六個班,此外國語講習所有三個班級,教員九人,全部是台灣人。(台灣連翹。吳濁流。草根。)
立石鐵臣就如同吳濁流,西川滿等等作家,畫出自己的台灣所見所聞與感動,即便本身是所謂【內地人】的日本人。
愛自己的所生活的地方,是否,應當遠遠超過遙遠的故土或是他鄉?
這本日文小說胡志明第二篇-悲戀の卷,提到了台灣廟會,子弟班,台灣戲劇。
【西川滿小說集】出版時,西川滿89歲,他在序言裡說:
幼少的時候在台北大稻埕每天過著生活。初次感到強烈的E X O T I S mE是在祭典遊街闊步而行的謝將軍和范將軍的容姿。
這對七爺八爺終身不會從我的腦底裡離開。
把這一思念予以小說化的是「神明祭典」小說。
寫成「煉金術」,是因為,1937年我住在台北大大正町二條通,在大門前巨大的麵包樹上懸掛「媽祖書房」的牌照。
那不是因為開書店是由於趣味刊行以台灣女神媽祖作為冊名的限定版雜誌之故。然而時勢的潮流到了媽祖這一雜誌名稱也不得不規避,我吞下眼淚,印到第16冊把這本雜誌廢刊了。(184:陳千武譯,春暉)
1927年開始日本台灣總督府接受石川請一郎等日本畫家的建議,囑託台灣教育會主辦台灣美術展,簡稱【台展】。
第九屆(1936)倪蔣懷畫家與立石鐵臣畫家共同摘下「臺展賞」。
第十屆(1936)年立石鐵臣再次與倪蔣懷畫家榮登西洋畫「特選」。
1938-1943,臺展改稱府展,由臺灣總督府文教局接辦,正式名稱是臺灣總督府美術展覽會。(台灣省通志卷六學藝志藝術篇第二冊頁97)
立石鐵臣的畫作常出現在【民俗臺灣】等等期刊,作品集。
民俗圖繪牛車版畫,兩篇【關廟にて】等等震撼的作品,便是在民俗臺灣第三卷第九號刊登(通號第二十七號昭和十八年八月五日)
如前面所報告的【寺廟神の昇天】也是由立石鐵臣裝幀。
2025年1月17日樂伯筆記。
關於國華書局以及翁仁義先生,改天再拙文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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