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關於本篇拙文新三坑煤礦 的部落格:
1:
瑞芳區金瓜石金福宮民國69 年捐獻碑上有復山礦業,新三坑煤礦等等。後者捐獻兩萬元,讓我好驚訝。
最高者是十五萬一千元,台灣礦業領導者瑞三鑛業家族之一的李儒侯先生是三萬元,復山礦業一千元。復山礦業坑口本身有土地公,在它坑口距離約兩百公尺有另一座-六號橋的福安宮,民國72 年捐獻三千元,該宮應當應當算是治下,而與金福宮有段距離。為何兩萬元,是因為坑口和礦區是金福宮管轄嗎?待考。
新三坑煤礦曾經出現在古蒙仁作家的作品集裡。古蒙仁1975年7月30日親身下過新三坑。
作家說,....深入地下350 公尺,新三坑是在金瓜石,由幾個老礦工們合夥向台金公司承包來開採的,主要以挖煤為主。私人資金,礦場設備簡陋而原始。礦場負責人簡先生,讓他換上操作服,戴上膠盔,套上安全燈,進入礦坑。礦坑有積水現象,盡是泥淖,細小的鐵軌幾乎掩在泥漿下。.....。(黑色的部落。時報。民國68年8月31日初版)。
兩萬元?民國69 年足夠讓兩個礦工子弟就讀國立大學 的一學期學費。這幾位合夥礦工,如同我忘了的某位作家所說的,所有早期村落的信徒,自己住茅草屋,而村裡最豪華磚瓦建築的永遠是廟宇或是教堂,是對神的崇仰。古蒙仁的文章和這捐獻碑,艱辛坑內活與虔誠大手筆的反差好大。礦主們的協力奮鬥讓人好尊敬,希望他們成功順利。
長仁社區李道勇老師,濂新里長辦公室一位小姐,鄰長和三位耆老指點我黃金瀑布所在是煤礦礦區。從水湳洞和長仁社區返抵金福宮。金福宮裡兩位士紳準備進行修建,其中的劉先生特別指點新三坑與黃金瀑布,很特殊,筆記如下:
九份的大竿林在清朝末年劉是大姓,金山佛堂下方的停車場以及樂伯二手書店的現址當時都在名下。後來定居水湳洞,因此對水湳洞的金煤銅礦的礦區很熟悉。新三坑煤礦就在黃金瀑布的現址。新三坑是很晚才開的坑,屬於台金公司,幾個礦工合夥的股東制,領頭人姓簡。禮樂煉銅場五萬噸內的大富煤礦也姓簡。但是後者是大老板看不上小坑小產量的新三坑。新三坑礦埕當時分成三層,第一層是坑口,事務所,檯仔腳,第二層和第三層是卸煤的漏板,粗的煤炭在第二層,細的在第三層,卡車在第三層下車道承載。無煙煤,彼時陣價格比煙煤高。土尾拉出坑口後過溪倒在右側,越堆越高形成現在的高地。新三坑煤礦的礦工幾乎都走了。它的坑口正是黃金瀑布水源之一,目前黃金瀑布的第一二三層就是新三坑煤礦的舊檯仔腳層。坑口坑道是以相思木弓起,一兩年沒維修就塌陷。黃金瀑布是經歷大自然的崩山,自然沖洗,沒有人為導引,金銀銅煤的有毒物質跟著地下水不斷流出的再生結果,是持續性的。( 待考)金福宮靠近水圳橋也有煤礦,石山里緩慢民宿下方也有煤礦坑口。金福宮與緩慢旁的福興宮之間有很多煤礦。
兩位準備好土木工程用具,我就不敢多請教。很感謝前述幾位女士小姐先生,讓我學習很多。中午還有台北市大同區到府收購二手書舊書長輩書學術書的行程。早上時間很尷尬,不夠請教石山里的石城耆老,這是蕭瀟雨詩人引薦的,卻足以去黃金瀑布和長仁社區無極索道七坑,長仁社區金馬和古厝溪威遠廟後方的煤礦。沒想到在長仁社區有這榮幸初次晉見李道勇老師伉儷。也因為這些寶貴機緣,得知黃金瀑布曾經擁有煤礦,和,獲得劉先生指導新三坑煤礦是礦名。2022 年7 月10日星期天,樂伯筆記於樂伯二手書店。再次感謝。至於他們對長仁社區,大富煤礦,鼻頭- 水湳洞- 金瓜石- 九份間的挑魚古道,另日再筆記與報告。
( 2022 年7 月10 日,新三坑礦主的姪女游小姐來信賜知黃金瀑布上方有無煙煤煤礦,但是礦場名稱不是新三坑。新三坑在石山里。好感謝指正。游小姐十餘年來關照我們書店,很感激。深深感謝。)
2:
農曆大年初四,新莊區到府收購二手書。
愛書人說:
童年是在新北市瑞芳區九份大竿林度過的。民國60年前期,金礦業沒落,全家遷移到新莊。位於大竿林的九份樂伯二手書店,原本是棟小型的三合院。25年前拆除改成二樓起水泥透天厝。左側前方是大竿林溪河道,不到30公尺長,5公尺寬,有三座小木橋橫臥,其中一座還是使用過廢棄的棺材板的上蓋。因此,被稱為三板橋。書店緊鄰大竿林溪的左側有一個採金坑,坑口寬長高不到1.5公尺,礦工們進入礦坑,必須彎著腰,是後背揹著簍籠進出坑道的,並沒有五分車鐵軌的小坑。
坑口有一個水泥砂石礫做的水箱,長寬高各50公分,面北的牆面有13個銅管突出,小手指大,一戶人家享有一個孔接水。當坑坑口的水的溢出到水箱。夏天沒有水,是九份的乾季,我們小朋友就必須到基隆山靠近煤山煤礦的山泉裝水和挑水。
樂伯二手書店旁的那個小礦坑的再過去,那裏因為有水,青蛙多,是蛇窟,我曾經看過十幾條蛇交纏在一個爛土窩裡,嚇死我了。
五番坑金礦坑就在九份樂伯二手書店下方,廢坑後,民國60年,我曾和五六個小朋友走進大約200公尺,越走越大夥靠緊,蝙蝠飛出來,我們以為有鬼,就跑出來了,畢竟礦坑內的小火車不只載運過黃金,廢土,也載運過因為有毒氣體而瞬間死亡的礦工遺體。這個坑道可以通到金瓜石,小粗坑,大粗坑和侯硐。從書店直下古道到瑞濱海水浴場不用30分鐘,很可惜那個有兩公里長的金色沙灘變成中油碼頭了,往上走古道,可以通往小金瓜露頭和其他礦區,30到50分鐘路程。
父親和祖父,從來不曾懷念採礦的歲月。他們很高興,我和兄弟們都不需要靠採礦掙錢。離開了曾祖輩的九份金礦與煤礦的黑色生活。採礦,從來不是快樂浪漫事。那是死亡,受傷和爭鬥。小火車行駛時的框啷節奏,對我來說,尤其是煤礦區,那是每個家庭的餐車所發出的福音,就如同公雞看到有米粒而發出的呼喚妻小同食的鳴叫;也是礦工的輓歌,響震一輩子,直到他倒下。......。
那天還是新年期間,不敢多耽擱,不好多請教過往。
時間過得好快,已經過了清明節。忙於到府收購二手書,手沒閒可以實地從樂伯二手書店上山與下海。
趁著早上九點前有空檔,天光前,滿山灰濛濛大霧,霧外天空微微有藍空。氣象報告吹南風,而且金門馬祖有局部霧。猜測,若是爬得比霧高,或許就可以看到潔白的雲海了。於是,帶了把傘,一瓶水,穿長筒雨鞋,從書店走上小粗坑古道走上小金瓜露頭。
鳥聲大作,眾花齊開。其中一區塊是比雲還還白,藍天還藍的花。愛書人橋一曾經說,那是巴西鳶尾,有一朵,露了一瓣,蹲下來凝視,好妙,最後兩瓣瞬間平放,可能誤以為我是昆蟲吧?伸展成停機坪,歡迎我的停歇。
不肯放棄看雲海的希望,而且,山林裡有看不完的花草蟲鳥,讓人巴不得多往內山走。居然走了一個鐘頭,登上了小金瓜露頭旁的台電鐵塔。霧更濃了,鐵塔與小金瓜露頭,相距不到20公尺,守候了一個小時,老是想如何收到和賣掉更多的書,真是俗人一個。我只有一次機會,看見河馬頭型在霧中稍微顯影,快得比剛剛那朵巴西鳶尾放下花瓣還短暫。
張達修先生,生於日據時代,昭和年間,寫下一首{秋日遊小半天},前8句說:
入山恨不深
入世驚太速
平生嗜山水
又向半天宿
半天在何許
幽深鄰鹿谷
好竹蔚連山
東西環竹屋.......。(醉草詩集:秋日遊小半天:中華民國三十八年十月出版:張達修:篁川:篁村)
好美的山容啊,滿山的竹。這裡也有竹林,但是鐘萼木樹,紅毛杜鵑,流蘇,櫻,桑,楓等等樹種更是多樣。
風是山谷吹上山頂,除了落葉,鳥,狗,.......還有宜蘭縣和平溪線火車壓過鐵軌的聲響。
新莊那位愛書人當年爬到這裡,是否也聽到了,甚至是四面礦區的載金和載煤小火車?那是他的童年,也是叔伯兄長們的酸楚記憶?8點還要出發去收購二手書,而,霧裡,飄起了雨點,覺得更冷了,雖然太陽早就升上了對面的燦光寮山。
詩人洛夫在形而上的遊戲詩集中的平溪八行說:
運煤的小火車駛來像一則荒涼的傳說
遠遠望見牛背上
蹲著一隻白鷺鷥
以及 我的童年
礦區的雨特別涼
身後落葉沙沙,行板如歌
傘下的心事
盡是去年橘子的味道(駱駝出版社)
撐起傘走下山,泥徑更泥了,石階更是滑。當年礦工是怎樣走向礦坑口的呢?小火車或是五分車對他們是有何特別意義呢?
古蒙仁先生曾經在1975年7月30日親身下坑和搭過這礦區小車,他說:
金瓜石真美,充滿寧靜優雅的鄉村氣息,別具有一種閒散的鄉居格調。台金公司住宅區,那是近代文明騷擾不到的另一個武陵。有一個早上落下了大雨。我們坐在中山堂光潔的石階上,看遠處山漥的雨景。兩旁的松林全披上了晶瑩的水珠,松林下,時有打傘人散步而過,像是在欣賞雨景,而本身也成為雨景中極為生動的景緻。
但是話鋒一轉,就如同前揭的那首{秋日遊小半天},張達修先生哀矜竹農生活的困頓:
{......
誰知世事異
顛倒由民牧
統制炫美名
筍價日慘落
忍將玉版珍
賤作草根鬻
嗟嗟倚山人
徒勞難果腹,.......。
古先生也寫下為了調研,小住九份好幾天和一次和礦主下坑的經驗,與對礦工生活的認識,大意說:
......。
1975年7月30日那個令然難忘的日子,生命開啟了一扇嶄新的窗,通向地層下350公尺下的另一個黑暗的世界。
新三坑是在金瓜石,由幾個老礦工們合夥向台金工公司承包來開採的,主要以挖煤為主。
私人資金,礦場設備簡陋而原始。礦場負責人簡先生,讓我換上操作服,戴上膠盔,套上安全燈,進入礦坑。礦坑有積水現象,盡是泥淖,細小的鐵軌幾乎掩在泥漿下。
進去不到50公尺,腰開始酸了,頭老是撞到上面的岩塊。
一陣瀰漫煙霧,混合著濕重的煤味,吸進去的空氣有一股辛辣味道。打著赤膊的礦工,滿身都是汗水,石屑,煤屑升起的輕煙,叫人直想打噴嚏。
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在礦坑內度過生命中第四十個年頭。青春於他,只是礦坑內的一團漆黑,談不上光輝,也沒有特別的記憶。沙啞沉重的喉嚨,臉孔乾癟癟的,渾身上下沒有幾兩肉了。一鏟鏟的挖下去,肺葉裡的細菌也一口一口地噬咬著。
第幾期在他們來看是無所謂的,他們要生活,就得這樣挖下去。直到那一天,負荷不住,倒下去了,伸著雙腳被抬出去,那就是作為一個礦工完美的結局。我們在那裏盤桓了一個半小時,簡先生帶著我沿著原來的坑道退回去,在另一個叉道的石壁上挖開了另一條更窄的坑道。高度和寬度都不夠一公尺,僅容人匍匐著爬進去。呼吸極為困難,膝蓋因摩擦煤渣而疼痛。我趴在那裏喘息,汗水透過厚重的工作服,不斷滾出來。
陷在那個小礦坑裡,我頓然湧起一股被人遺棄的孤絕感,想起了報上那些遇難礦工慘不忍睹的報導。
那些血淋淋,活生生的慘劇發生的時刻,我在哪裡呢?
在西門町的電影院吧!在與朋友們大談{社會意識}的文學創作方向吧!或者在課堂裡聽人溺己溺人饑己饑那些老生常談的道德教條?鬱悶,燠熱,單調,枯燥,他們礦工都默默地承受了。出了礦坑,想起了這三小時,恍若是一場噩夢。
回到礦寮,我倚窗而坐,一杯熱茶在手。窗前窗後,山峰山谷,盡是一片迷濛。品茗而觀,卻怎麼也無法學得靖節先生那樣的悠然。是有所惦掛吧!在礦坑裡,他們是否也聽到這沈鬱的雨聲?灑片江天,而無遺留給我一份無法排遣的寂寥。.....。(黑色的部落。時報。民國68年8月31日初版)。
那是煤礦工,而,金礦呢?
陳天嵐作家,民國60年散文:{或許懷古}。大意說:
我們祖上三代以來,向稱浪子世家。曾祖父以少林嫡系之尊,淪落草莽,抑鬱一生。最後竟被原住民部落強劫而去,用兩根刺竹,夾住老人家脖子,扛抬著翻越數重高山。獵回部落社址。
祖父也難逃泰雅族屈尺部落的出草而被獵首。那時父親尚在襁褓中。大伯父和二伯父羽毛已豐。九份礦區的興起,他們草蓆一捲,薄衫一包,便瀟灑非常地遠走九份。
淘金的人員,算得上八方風雨,在那個涼風颼颼的山城裡,很自然地形成一個緊湊又複雜的天地。那不是個霸權的社會,卻是黃金和拳頭支撐起來的活動舞台。要在那個舞台上聊據一角,自然不是簡單的事。大伯和二伯經過幾次殘酷的考驗後,總算沒被撵出那個龍蛇的黃金山城。
二伯有個絕妙的外號,叫做番子惡。意思是說脾氣兇惡。這謔稱助長了氣焰,他不結婚,不畜子,性情如火儼然是梁山泊裡的李逵,以不穿衣服而出名。(林白出版社。中國.中國。民國60年4月30日初版)
下到輕便路上,雨越下越大了,幸好,敬畏山,趕快下山去到府收書,要不,那古道,美是美,不算ok的天氣還真是有點讓人心驚。(2016年4月6日)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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