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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十五度,像是古早基隆該有的雨,塵灰般的細綿綿地下。基隆市中山區到府收購二手書。提早五十分鐘抵達。孚基煤礦站牌下車。請教了幾位撐傘的女士先生。兩位是三十年前新搬來的住戶,對礦區不清楚。兩位則是本地人,說孚基和幾個礦坑都囤埋了,只剩英正煤礦還有坑口。走進259巷,一位女士正在門口抖落雨傘的水珠。很親切地指點我。她是到德和宮( 內木山土地廟)拜拜剛回來。擔心她走一段約五百公尺的路,此時暖和,久站容易受寒,就不敢多請教。頭髮銀白的她讓我印象很深刻的是,說到子女們小學上課路途的艱辛與和分坑內那一戶礦工父子同時罹難的悲哀。這兩者都是不捨,可是一是光輝一是黯淡。當他說到礦工與炭時,她說有錢有地位的父子或是夫婦是不搭同班飛機到同一個城市,礦工父子兄弟卻經常是同一個坑道的父子兄弟兵。煤炭與石油同樣是來自地底下的礦物,地位卻低得很多,宛然同樣是人子,礦工的命就與有地位的不相仿。幸運的有如煤炭為家人帶來光與熱,沒受土地公保佑的連自己的命都失去,使得厝內人跌落黑暗的坑洞裡。
芭芭拉. 芙瑞絲作家說:
“彷彿煤是個外形不起眼的商品, 骯髒、陳舊、土氣且廉價。如果拿媒跟它那受全世界歡迎的石油遠親相比,則更顯得困窘。石油總是讓人聯想到投機客、富豪大亨,以及國際間的捭闔縱橫,不管是洛克斐勒還是中東的首長,石油製造出許多令人愛恨交加的鉅子。「鑽到油了」已經變成了一種隱喻,用來表示刹時間的暴利,不是依靠辛勤工作, 而是依靠 不可思議的好運取得財富。煤不只讓我們想到了富人,也讓我們想到了窮人。身上蓋滿煤灰的礦工從礦坑裡走出 來,每天辛苦地工作,只為了讓住在陰暗擁擠小鎮裡的一家人勉強餬口。....其實最讓我們注意的並不是煤裡面有什麼,而是煤可以產生什麼:它具有的能量足以 改變整個世界。”(煤礦:一段人類歷史,芭芭拉·芙瑞絲。譯 者 黃煜文。麥田出版芭芭拉Barbara Freese。)
以下是這位女士簡短的其它指點:
“復興路259 巷也被稱為陸軍路,裡頭有陸軍軍營的緣故。我們搬來這裡五十年。 之前住在259 巷對面。我們不是礦工家庭,而是開著三輪黎仔卡賣水果和甘蔗。這是比入坑安全多了,可是脊椎,膝蓋受損。底層人為了一家人有飯吃的必然。當年的259巷兩台車要會車很難,後來往南拓寬。259巷口到場儲煤廠有輕便車鐵軌和自動台車在走。高架路橋橋下的左邊是儲煤場。橋往右側二十公尺是橋墩,是永過分坑的坑口。坑口被用無數的水泥填灌。現此時完全看不到礦坑模樣。259 巷過高架橋右邊是分坑的事務所,也拆除了。全民一家是古早礦寮的所在。總共有一百多戶。地主後來將地賣給建設公司。有的搬到302 公車“復興路283 巷站牌”旁石階梯的上方。分坑很注重員工娛樂。每個月的月十五和三十左右的兩天,會放電影。這是分坑仔人所期待的。面向259 巷內, 這窟山脈左起是孚基坑,這裡是分坑,到了311 巷是英正坑。都蓋房子了,沒有甚麼礦坑建物留傳。英正坑還有一個坑口,在311 巷10 號的左手邊。在分坑,我兒女們唸小學時,要從259 巷翻越孚基坑所在的山頭到中和路的中和國小讀書。很是辛苦和費時。只要是礦坑,每個坑都很危險。分坑也常出大小事。有一次,一個婦人五六十歲,她的先生和一個兒子同時死在礦坑同一個卡大裡。那淒慘哭到哭不出來的樣貌我還記得。幸好那時候大家子女多,要不,她這該怎麼辦呢?”
孚基,分坑,英正都屬於汐止煤田木山層。聆聽礦女士先生們的解說之後決定探看英正坑。但我還是走了孚基和分坑,的確沒有礦場遺跡。甚至連德和土地廟和原分坑遺址全民一家內的福德宮也都沒有礦業公司的題字。前者是民國69 年,後者是80 多年分別改建。德和土地廟倒是不少大建商十萬,五萬地捐贈。
臺灣之煤礦說,英正煤礦,儲藏量有八萬公噸,煤質很好,煤塊是特一級,屑煤是一級。孚基煤礦屬於煙煤,具有黏結性,跟英正一樣可以煉焦。
距離到府時間只剩二十分鐘。鞠躬告辭後,趕到了英正坑坑口。就在經國學院公車站牌正對面。分坑和英正坑步行不用五分鐘。在巷子底,汽機車可到。很意外,坑口還相當完整。“癸巳年初冬造英正坑”這幾個字陰刻得很有精神,也相當清晰。1954 年到2021 年能保存也真是不容易。爬藤蕨類姑婆芋在坑口四週。坑口內砂石鬱積到一半。隱藏在10 號民宅旁。坑口內很黑,看不到遠方。礦工當年下坑出來應當只有頭燈是亮的吧?剛剛女士所說的分坑礦災,一直在我腦筋裡迴盪。對礦工來說,坑外才是家鄉吧? 妻兒子女父母朋友正等著他們平安歸來,深像是期盼每一場戰役裡的士兵。坑內,他們的身體跟礦坑同款的黑,也應當恨不得趕緊出坑洗滌成原來白淨的膚色。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抽上一根坑內被禁止的菸,讓自己感覺是重新活在世上。吳冠中畫家的“家鄉的戀歌” (1950年印度洋上):
桅尖的燈觸及天上的星,
甲板上躺滿了非洲的兵。
死一般的沉寂,
橫屍戰場,滿目狼藉,
烏黑的皮膚調和了夜底顏色。
閃出一點星火,
誰持煙卷斜臥
呵呵!
一個兵没有睡著,
哼著他家鄉的歌。( 要藝術不要命,遠行)( 香煙警語: 抽煙有害健康,敬請不要抽煙)
想想,當年,礦坑的危險或許比戰場高。
時間不足,就沒停留尋覓和請教耆老。英正坑,基隆煤礦史統計, 開採年是民國40 年,收坑年是民國58 年,年數19 年,總產量216988 公噸,年平均是11420 公噸。( 頁159)與“臺灣之煤礦”的預估儲煤量差了六萬公噸。翻看臺灣鑛業史,和前述文獻都沒有說明。改天再查。
(2021年3月23日。基隆市中山區到府收購舊書。非常感謝愛書人,這位女士以及當地朋友們。)
附錄:
(1)基隆市志
:內木山
指德和里、德安里的範圍。乃相對於靠海的外木山而言,內 木山靠內陸,故稱內。
1-1孚基仔:
位於德安路附近。日治時代,孚基
煤礦開採盛極一時,而成為指標名。
1-2西川仔坑:
位於全民一家社區。昭和14年(1939),有三丸煤礦公司在開採,當地 人稱此礦坑爲西川仔坑,而成為指標地名。
1-3:英正坑 位於復興路331巷附近。為一煤礦坑名,坑口位於331巷10號旁。民 國42年開坑,稱英正坑,乃成為指標地名
(2):英正坑。臺灣礦業史:英正煤礦股份有限公司
【 地址】基隆市中山區外木山地方 【礦區號碼】礦業字第一 四二二號,臺濟採字第一八八六號。
【礦區面積】七三公頃三七公畝一六公厘。
【礦權人】英正煤礦股份有限公司。【鑛權人】董事長:王火木。
【簡 史】民國三十八年七月向工礦公司程包開採。
民國四○年田馬敬華向工礦公司承受礦業權。
民國四十二年開坑內斜坑。
民國五十三年由王火木移轉英正煤礦股份有限公司。
【煤層】 下部系統,稍有變化,上層厚度○ ,三十公尺,本層厚度O,四公尺
【煤種】中粘結原料煤。
【開坑别】現有主斜坑一坑,又斜抗二坑。
【降煤情形:自礦場以卡車一,七公里至臺肥 一廠,至基隆煤場車站11公里。
[最近三年生產實績】民國五十一年1四,七三五公噸,民國五十二 年一六、三八公噸,民五十三年二二、一七四公噸,( 臺灣鑛業史,738)
(3):臺灣之煤礦:
(10)英正煤礦位於基隆中山區中和里,距基隆火車站約五公里,有公路相通。共儲藏煤量約80,000餘公噸,煤質甚佳,可為煉焦之原料煤,塊煤為特一級,層煤為一級,現每月產量約200~300噸。
該礦主要礦坑(參閱圖3)為本卸長245公尺,管卸長230公尺。坑內有右片二道,左片三道,並拓有坑內斜坑,採下部煤床。此外,尚有平水坑一ロ,長170公尺。機器設備,僅有75馬力捲揚機一台,裝置於本卸口。該礦近年來產量如下:
1951年322公噸
1953年1,720
1952年-
1954年1~4月1,010 公噸( 頁31,臺灣銀行經濟研究室編印程宗陽 盧善棟民國四十四年四月)
(4):英正煤礦:(基隆煤礦史,林再生,頁159, )開坑年民國40, 收坑58 年,年數19 年,總產量216,988 公噸,年平均11420 公噸。德和宮( 內木山土地廟)
(5)孚基煤礦 礦區位於基隆市中山區中和里,與基隆站煤調會炭場相距5.2公里,與臺灣肥料公司第一廠相距1.3公里。礦場之降煤交通,現由臺肥第一廠敷設輕軌至坑口,該礦出煤運供該廠需用 。此外,有公路與基隆牛稠港煤調會儲煤場相通,將來恋肥第一廠不收購時,可用卡車輸出。礦區面積59公頃餘,其地層為砂岩、砂質頁岩及頁岩之互層構成。...
現有井下礦工120名,地面工人50名,全爲包工。
(6):臺灣之煤礦一書:木山煤礦,該礦係臺灣肥料公司第一廠所屬煤礦,出煤炭供應該廠煉焦之需。位於基隆內木山,距基隆火車站約三公里有奇。有輕便鐵路及公路與肥一廠焦場相通,全程亦約三公里。礦區面積總計 140 餘公頃。坑內工327 人,坑外113 人。
(7): 臺灣鑛業史 ,第參篇:文貴坑, 協和坑,大竿林坑隸屬於臺灣肥料股份有限公司木南煤礦,
【礦址】基隆市安樂區中和里地方 【 號碼】礦業字第一四一六、六九一、一四一九號,台濟採字第2046,1290,831
簡史:民 國廿八年日據時代由三丸煤礦公司開採
民國卅六年由臺灣肥料股份有限公司承購改組為木山煤礦
民國五十三奉命合併中國煤礦開發股份有限公司南湖煤礦改名木南煤礦
【煤層】煤層屬下部系統,稍有變化,現採上層厚度:○,三五公 尺,本層厚度:0·四五公尺,下層厚度,O.三0公尺 【煤種】中粘結原料煤。
【礦權人】臺灣肥料股份有限公司 【經營人】臺灣肥料股份有限公司
【經營組織別】公司組(國營)。
【開抗別】現有主斜抗三抗,又科抗三坑。
【降煤情形】柴油索引車二,一公里至台肥一廠。
【最近三年生產實績】民國五十一年七五、五六八公噸,民國五十二 年八、五九六公噸,民國五十三年七六、二二四公噸。( 頁738)
(8): 木山煤帶屬於汐止煤田木山層。
本煤系開發較早,在清朝私挖煤窯時代即有拖籠坑開採。且更有擬議燒枯煤之建 議。日本據台後即有人設權開探,後經木村組購併後再移基隆炭礦會社合併經營。由 於係弱粒結性原料煤,日本政府並在牛稠港北方設化肥會社,戰後移台灣肥料公司, 並開木山煤礦。其他工礦公司則將礦區分讓數礦設權開採。後台灣肥料公司並得政府 融資在木山澳開協和一、三、五坑,部份並進入海底採煤。後由於效率不佳而收坑。將用地提供台電公司建設協和電廠之用。 本煤帶之礦場有利和、 英正、大竿林坑、隆基、文貴坑、大興、華強、 興基、永 裕、日德等礦場。本煤帶約生產 240 萬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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