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光時,立春後第一道雷敲打山城,大雨亂彈樂伯二手書店旁的黑色油毛氈屋頂,而不是慣常的鳥鳴聲把我喚醒。
櫻花也分潤了一些,留住了幾滴在晨曦中閃亮,被我身旁經過的遊客稱為那是露珠,就沒有煞風景去說破。
六隻老鷹,優雅地分別在基隆山,頌德山和小粗坑山的藍空,一對對地繞圈子盤旋,發出溫柔的呼喚,那是求偶舞,這樣地對遊客們解說,也不知道對不對?山居久了,總是自認為分辨得出是對同類警戒,還是對幼鷹們訓練飛行。
書店是週五至週一,早上11點到下午三點營業,這時間外,許多書友會在書店旁的巷弄閒走。
百多年的茶園在,石厝老屋也還不少,老欉果樹年年結果,櫻花正盛開,巷弄裡的休憩桌椅也都能望向大海與基隆山。
這是兩個足球場寬的山谷,離老街很近,大約兩百公尺,從書店旁開始往左或是往上走,很快就會碰觸一片片樹林。
宋琳在荷蘭漢學家賀麥曉(MICHEL HOKX)協助下翻譯了這首{鄰近森林},那是艾基(GENNADY AYGI)的詩:
而
我終於接近沒有人到過那裏
只有一種舊的感覺的
白銀-當自由的溫暖在額與肩上
哦
這明亮的
田野-似閃向天空的光芒
.....。
走過繁華的老街,到了書店,再往巷弄裡走,那真的是舊的感覺。
老屋前那隻金銅雞的胸前已經爬上一條綠藤,羽翼下有綠鏽;一座民國17年鑑的石厝屋,那位受尊敬成仙了的老礦工的三弦琴還高掛在牆上。
一位藝術家的石厝屋,在耀眼朝陽下,來九份12年,今天才第一次發現兩尊石膏像,在被白色茶花遮掩了的玻璃窗內,凝視著九份。
這氛圍很特別,很難說得清的靜謐與想望,好像是等待家人歸來。
波特萊爾的惡之華,郭宏安翻譯,{我沒有忘記,離城不遠的地方}說:
我沒有忘記,離城不遠的地方,
有我們白色的房子,小而安詳;
兩座石膏像,波摩娜與維納斯,
一片疏林遮住了她們的軀體,
傍晚時分,陽光燦爛,流金溢彩,
一束束在玻璃窗上摔成碎塊,
彷彿在好奇的天上睜開雙眼,
看著我們慢慢地,默默地晚餐,
大片大片地把她美麗的燭光
灑在粗糙的桌布和布簾上。
譯者說波摩娜是古羅馬神話裡的果樹和果實的女神。
這大竿林福住里山谷,走了一半就花去一個小時。
還要下山到府收書,就折返。
天空的老鷹也不見了,竹雞和台灣藍鵲鳴叫聲中,直下到石碑巷階梯抵達大竿林公車站等公車,開始一天的收書行程。
(2017.02.20 19:10-20250110)
++++
(北島 時間的玫瑰 牛津大學出版社 2005年)
(惡之華 波特萊爾 郭宏安譯 新雨出版社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