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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屯山日落。


鼻頭角月亮升起。



金瓜石祈堂老街。櫻花。

我的手推車。

告別愛書人,200本左右,好感謝。將書推到郵局寄回店裡。

這是第二家,一天下來,爬了一座台北101的高度。

小麵攤的老闆娘直問我,您吃得下30顆水餃?

我笑著說:粗做人,就是會吃;老闆娘,我還要一盤燙青菜,甚麼佐料調味料請都不用放,謝謝您。

巷口斜對角的高樓大柱子後方的亭子腳下,一位擺臨時攤的中年修鞋師,不曾抬起頭,持續地在清刷鞋底溝紋裡的汙垢,車來人往似乎不是他的世界;然後,朝修鞋小木箱拍打,底下早墊著了一張收集落塵的報紙,再翻轉過來,塗上黏著劑,可比是油畫家的專注,均勻地抹著。

吃完了,真是好吃又好吞。

他還料裡著那雙鞋。可能得意吧,嘴角不停微笑,好像是好氣又好笑的慈祥母親在為玩了一身髒的孩子細膩擦著臉。

推著手推車經過他時,可以聞出黏著劑的刺鼻。

這位修鞋師的笑容是我常在都市街角看到的單純,單純得有如九份的日出日落那樣祥和與自然。

回到了九份,太陽正要落下大屯山,而月亮已經從鼻頭角升起。兩者隔著我上頭的五彩天空相望著。

我這跑書工作,除了能吃也能睡,昨晚8點睡到早上5點。起床時,才想起今天或許會有雲海。走到最高處的不厭亭,此身還在飛霧中,就別說日出了。

王鼎鈞先生著作與出版的【昨天的雲】的自傳裡說;童年時,日本軍閥打到山東省臨沂縣西南的蘭陵鎮,他跟著父母親和一位長工幾天幾夜的艱辛與驚恐,逃難到宿遷。

安歇在宿遷的教堂之後,起來喝水之外就只是足足睡了兩天。他才體會山東家鄉的俗語:{好吃不過餃子,舒服不過倒著。}的意思,說;{想那莊稼漢一天的辛勞後,突然躺下來慶祝釋放,這才發明這兩句格言吧?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如今轉個彎兒,讓我知道。}

我這跑書工作算是很輕鬆的,一天即便是收個一千公斤以上,就算是五樓加蓋沒電梯,頂多昏睡11個小時就睡不著了。

吃呢,也沒像王先生書裡所素描的普遍現象,每天每餐,兩個割麥工人要吃掉一張張疊起來要三根筷子高,每一張十吋黑膠唱片大的烙單餅。

收書時向愛書人請教學習。然後,看看街頭巷尾;偶而守候山與海,吃與睡。這些,幾乎等同生活的大部分。同行們也是吧?久了,就宛似那位修鞋師的微笑,其實,都是自己在與自己對話,時間就在謝謝與被謝謝聲裡,一本書與一本書的收下與傳遞中快樂地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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