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5/02 14:06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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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移店面的關係,快一年沒有走訪礦區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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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春陽,下午兩點三十分,來到九份南邊的大粗坑.為何呢?一來,老人家們忙完上午晒棉被,修籬笆等工作後,比較有空閒和我憶往,二來,下午的陽光會斜照進大粗坑的昇福礦坑.
 
來到大粗坑?那是因為一年前讀到的1994年陳逸松回憶錄裡,提到:
 
<<東港事件後,瑞芳事件登場,不愛學日文的瑞三煤礦礦主李建興,被誣指支持國民政府.導火線傳說是李建興因金錢與女人關係與日警衝突.日本警方先在李建興經常出入的礦坑邊,埋下三四十把鐮刀,鋤頭作為證據,逮捕李氏兄弟與數百名礦工,嚴刑逼供,不是屈打成招就是慘遭刑死.劉明的金礦就在李建興礦區隔壁,拜託陳逸松先生找總督府的保安課長後藤商量.後藤告以李建興準備迎接中國海軍.陳逸松說,中國海軍的船隻只有兩三百噸,揚子江有風浪都不敢開了,怎可能到台灣?並且同是東大畢業,怎可忘了牧野英一教授的罪刑法定主義?後藤不停嘆氣,要求陳逸松別再管了....>>
 
李建興先生的部份,曾經訪問過幾位老礦工,因此不是今天的重點.而是劉明先生.
 
願意為李建興先生出頭,與陳逸松大律師說得上話.那絕非等閒人物.很遺憾,我學淺又忙碌,就是找不到劉明先生的專著.
 
瑞芳鎮公所的瑞芳鎮志,也沒見到介紹.只是記載了劉明先生曾經擔任台灣省煤炭工會理事長的第一,二屆理事長.而九份臺陽金礦的顏欽賢先生與侯硐瑞三礦業的李建興分別是理事.
 
當到理事長,為何第二屆後就消失了?真是稀奇,不過這也不是如何古怪的事,民國四十年代,許多社會賢達與地方頭人,不都是一夜消失了呢.
 
於是,這一年來,收書時,就特別翻看那一輩人的回憶錄.果然,
 
朱昭陽回憶錄裡,提到了"熱愛祖國,具有強烈民族意識"的劉明先生:
 
<<1949年9月23日,朱昭陽兄弟同時被保安司令部逮捕,送到東本願寺.過的是非人生活,同年,12月31日彭孟緝司令召見.到時,劉明已在場等著保釋.當時,無人敢接觸被逮捕人,劉明義舉,敢於雪中送炭,讓朱昭陽先生終生難忘.>>
 
這會是什麼個性的人呢?想從兩個"內地';日本政府救出同行的李建興,又從國民政府保出朱昭陽先生?
 
朱昭陽先生1925年就讀東京大學時,就同時考上極其不易的,行政科高等文官考試,司法高考及大藏省就職考試.連中三元,簡直成了日本教育史的奇蹟.
 
二次大戰後,辭去日本大藏省的職位.在大同中學校長任上,積極籌畫創設大學.(延平學院),這學校是現今台北師大附中旁的延平中學的前身,
經由介紹認識礦業界鉅子劉明,朱昭陽先生說:
 
<<劉明急公好義,仗義疏財,認為辦大學是對台灣很好的事情.他帶著朱昭陽
跑遍台灣各地.到基隆找顏欽賢,到瑞芳找李建興,到中南部找仕紳.籌措資金.>>
 
可是,劉明先生的礦區在那裡呢?幸好陳逸松回憶錄裡有提到:<<劉明的金礦就在李建興礦區隔壁>>
 
根據這線索,來到了大粗坑,因為位置就在瑞三煤礦礦區的北邊.
 
騎車,下了九份,轉向侯硐,九芎橋左轉往金字碑方向,到底再左轉往大粗坑步道.大粗坑曾經被稱為"小美國",美國這兩個字在民國40年代代表著繁華與閒適,如今,大粗坑恐怕剩不到五戶人家了.
 
可以說沒有人煙.
 
來了好幾回,就是不曾見到有住戶出入.好幸運,昇福坑旁的石厝屋外,竟然有兩位先生在忙著.
打了招呼,趨前請教他們是不是本地人.其中一位很驕傲地說,
 
<<我就是大粗坑人,昇福坑是我的礦.>>
 
我聽了好興奮,趕緊問請問貴姓是不是劉?與劉明先生有無關係.請問兩位多大歲數?他好驚訝,說,
 
<<我與朋友郭先生在民國76年向劉明買下這座礦坑你怎麼會知道劉明這個人?九份仔已經很少人知道了.我先無閒一下,你先到昇福坑翕像,連鞭來這泡茶.>>
 
昇福坑右邊頹圮的辦公室已經整理好了,磨上了石子,也貼上了經濟部礦物局的政令標語.只是,發電機與輕便軌仍然有滄桑的鐵鏽,左側半倒石厝屋的窗棱,開著美麗的小花.陽光還沒照進礦坑裡.
 
若不是昇福坑坑口上方的匾額寫著是民國七十七年,我會誤以為時間就是停格於民國四十年.
 
心裡想,他們兩位太年輕了,不過是65與70歲,真是幼齒.
 
應該是1901年出生的劉明先生,朱朝陽回憶錄裡說:
 
<<劉明是嘉義人,他的父親做過山地通事,以經營山產,筍乾聞名.他早歲赴日本就讀東京高等工業學校應用化學科,回台後應用所學開礦冶金,使他成為(礦山王).>>而1929年與1945年出生的兩位大粗坑人,恐怕對劉明恐怕所知有限.
 
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走回石厝屋.赫然見到他們正在將礦砂到進長凹板以比重原理進行古老的披沙揀金.
 
請教他們是否願意讓我拍攝?
 
70歲的先生說<<不較早來看,攏欲結束囉>>
 
於是,他又用水瓢,多盛了兩瓢黑嘛嘛的礦砂,倒進長凹板,示範.挪移身軀好讓我拍照.好神奇,看似黑嘛嘛有如芝麻的水中砂,就在一擺一盪,倒進瓷碗後,竟然是細沙如雪末的金黃色黃金.
 
65歲的先生,看我猛拍碗裡的砂金,
 
他說<<按內不夠看>>於是又從提箱裡拿出了大約一個食指大的砂金團,放進碗裡,好讓我拍得更壯觀.
 
看我那般高興,他們好得意. 我說,<<如此就有黃金了嗎?>>
 
65歲的先生說,<<還早哩,沒看過煉金嗎?乾脆表演給你看.>將約有一兩重的黃金砂放在我眼前地板上,於是就轉進石厝屋裡,拿出了小噴火槍;而70歲的先生也跑到後院去拿了一罐藥水.完全不擔心我這陌生人,將黃金砂拿了就落跑.
 
大約一分鐘後,終於回到我與黃金砂的旁邊.
 
只見70歲的先生,將藥水與金砂倒進瓷碗裡.他說這是<<水銀咬金>> 他將右手伸進碗裡,用五隻手指攪拌.初見面,怕犯了老礦工特有的忌諱,不敢請教他,水銀不會傷了手嗎?看他的手指,粗糙外還有些光滑,
 
這時黃金已經變成銀色了.
 
65歲的先生,好像民國四十年代般的無聲電影,在一旁解說的辯士.並且隨著我相機的移動而改變站立的位置.然後用鑷子夾起掉落地板上,細小不到蓬萊米十分之ㄧ的金砂粒.
 
他說,煉金可以用水銀來咬,也可以用loan的方式.怕打斷他的解說,我倒是忘了loan是什麼字?是鎔還是溶?
 
70歲的先生開始以鐵鎚敲擊瓷碗裡的金砂,慢慢地,金沙結合成一球,而雜質散成一堆.
 
隨後,去除掉雜質,將那一碗黃金沙用布包起來.又拿出了一包硼砂放入碗裡,反覆地敲打.
 
這時,三個人六隻眼淨是看著那碗裡的銀色的黃金,忘記了劉明先生.
 
65歲的先生說,這個碗大約是民國四十年出產的.我說,很細緻喔,他說,<<要粗的才好用.越粗越適合倒金.效果會與我石厝屋裡的鐵臼一般好用.>>
 
真是隔行如隔山.我還以為越細越好.他嘆了一口氣說,台灣黃金知識與文化,到他們這一代就算是煞尾了.
 
我們還是緊盯著那一碗銀黑分明的金與又搗出來的雜質.
 
70歲的先生,開始以小噴火槍,對著碗裡噴火.他隨即說,<<這不是青火,是紅火,火不夠利>>
 
65歲的先生,立即跑到石厝屋內去找另外一把新的.但是沒找到.
 
於是,70歲先生繼續噴火.他有些懊惱地說火不夠利,不夠強.
 
顯然是失敗了,雖然黃金沙已經融成小金片球,但是看得出還有黑色雜質.
 
他們看出來我還想拍.於是,扔下我與那碗裡的黃金;65歲的先生又跑進去石厝屋找那隻新的小噴火器;而70歲的先生轉身就跑到後院,雙手抱起二十公斤裝的瓦斯罐.真是厲害,一口氣走了大約十公尺.我心裡想,礦工通常有砂肺症,怎地,他還這麼猛?
 
七十歲先生,開始以大噴火槍對著磁碗裡的黃金片球燒.他也添加了硼砂,反覆將磁碗浸水再燒,
黃金沙球還是有雜質.
 
我說,火不是很大嗎?他說,:<<大無效,要夠利才有用,要像割sam soor的火才有作用.>>sam soor指的是鋼板,他不好意思地說今天鍊不到純黃金了.
 
我說,不是已經金黃色了嗎?他告所我,鍊金時,有四句口訣,一紅,二黃,三青,四白
一紅,那可以說是純度達到百分之九十八,九點以上.
二黃,大約是八九成
三青,已經有七成
四白,只有六成
因此,今天的金子他說<<不水,明後日,你若手閒,再來,我們換個好噴嘴,鍊給你看.>>
 
不夠漂亮?可是,我覺得夠漂亮了.
 
也不管我這個陌生人,他們又把黃金砂球,放在地上.開始收拾鍊金傢伙.
 
65歲的先生,怕我無聊,他要我進屋裡看看坐坐.等著泡茶聊天.這回,我就不客氣說,<<那好嗎?
那可是您的倉庫兼住家.>>他笑著說,<<以前,這裡是昇福坑的煉金間,現在又不是>>
 
走進屋子裡一瞧,不得了,有1920年大正九年的煉金設備,也有古老的磨咖啡機,這些古老相片才有的全在我眼前.其中一個四方箱,更讓我感到好奇.上層是活動而有漏斗的凹蓋,一側有銅環.65歲的先生說,這是黃金收集器.號為金仔碗.我問說,那鐵環是不是上鎖用的?他說,那時不時興上鎖,只是貼一張布封條而已,交換班時,煉金工再交接.上鎖沒必要,很麻煩.
 
三人洗好手,泡茶了.
 
這時,大家才問起貴姓?原來,65歲的先生是礦主,而那位較長的是老金礦工.
 
眼下分別住在,九份七番坑與九份的崙頂.
 
兩位回憶起九份,他們說,民國40年代,九份暗街仔的九份老街,人滿滿.店家將貨品擺在高低不平的石階上,只留出一條雙人交叉通行的空間.哪像現在,只有假日才稍微有些人.那時候買碗魚丸麵都要排隊個半小時.現在的九份仔稀微多了.那時候九份就有一個殺豬的豬灶,遇到作醮,一天殺個兩三百頭是等閒事.
 
我雖然號稱為樂伯,可是也沒趕上民國四十年,不知道那時九份多鬧熱.
 
70歲先生,回憶道:那時候的大粗坑,有登記的也有347戶.也是人來人往,真鬧熱.我十三歲就入坑,入坑入了四十年.65歲礦主說,<<經過伊的手的黃金最少也有一萬兩.伊是台灣的國寶>>
 
我ㄧ聽很疑惑也很高興;很疑惑的是,下坑那麼久,為何講話中氣還十足?我請教說
 
<<您沒有得到肺矽症嗎?會不會是因為金礦比煤礦不容易得到砂肺?>>
 
70歲的他說:<<哪有,我也有得到砂肺,領有砂肺證明,還請領了十幾萬補助金.而且,金礦的沙塵顆粒較細,比煤礦坑的粗顆粒更容易飄進肺裡,所以九份仔很多作金坑的都得到,在五六十歲就往生>>
 
他們都是出生於大粗坑.
 
65歲先生說,剛剛我告訴他劉明這個名字,他就努力地在回想.猛然想起,他初初知道劉明是讀初二還是初三的時候.我們推論了一下,大約是民國47,8年的時候.
 
<<在此之前,劉明這個名字,我從來沒聽過,有一天放學回大粗坑家,就見到每個電線桿上,貼著一張大紅紙,上面寫著((歡迎劉明返回第二故鄉)),接著連續三天,大粗坑好像迎媽祖一般地鬧熱,鞭炮聲四處響.那時候還不懂,還以為又要做醮了.緊接著,家家戶戶都被贈送一大包米香.那時候我還小,有吃最要緊.也跟著高興了三天,還跑到大粗坑國小旁的集福社看了三天地方集資請的子弟戲.>>
 
我好納悶?那時候許多的政治受難者出獄後,因為白色恐怖的氛圍,親朋故舊,街坊鄰居不都是離得遠遠的嗎?
 
70歲先生補充說<<劉明,是坐吉普仔返大粗坑的,就從大粗坑山下的九芎橋,經過昇福坑,走上了集福社,再到最上方的山神廟還願.沿路上許多人,站在那裡,點頭致意.>>.
 
真是不可思議.但是我怕打岔他的思緒,並沒有問說,這未免太大膽熱情了吧?不過,想想,九份礦山人,幾乎都是這個調.別說什麼,剛剛煉金的那一兩黃金,不就是任意放在地板上嗎?難怪1942年左右的瑞芳事件以及1947年的228事件才會株連這麼多礦山人.
 
70歲先生回憶道:<<那時候,大粗坑的頭人,辦了三四十桌請眾人吃,>>
 
我說:<<劉明這麼得人心?>>
 
他說;<<雄雄地,我想起一件事情.日本時代日本金仔刑事如果抓到偷金者,沒將偷金者打到死也會讓伊沒半條命.有一回,劉明有一個職員偷金.被抓到派出所.劉明擔心這位職員被打.於是趕去做保,說,這位職員會偷金,都是他這個當頭家的錯.他來允頭路,並沒有告訴我子女六七個,也沒有幫他加薪水,他不夠用,所致,才會偷金.>>
 
<<保出來了.這個職員死忠到不行.劉明是向台陽金礦(貝菐)packt(按:類似承租的意思)這座大粗坑山,而成立振山礦業公司,可以說是大粗坑礦山王.礦工們都很佩服伊的才調>>
 
 
65歲先生接著說<<這件事我也聽嗣大人說過.台灣人古早話說,從官廳保一個人出來,較贏吃三年素.但是,劉明也不是濫好人.職員與礦工仔常常是對立的,如果職員太爛糯lam raoung,(按:白目的意思)常常會被礦工仔打.但是,總是會先向劉明透漏風聲,劉明沒明示反對才會動手>>
 
說到這裡,我將朱昭陽先生的一段回憶說給他們聽.
 
<<民國四十年,劉明當時是台灣省石炭調整委員會主任委員.該會秘書天津人孫悅光,和同事蕭坤裕,吳坤煌以及一名陳姓職員,請劉明資助他們辦雜誌.劉明慨然應允.後來,前揭人等被保密局逮捕.並指控為民主同盟成員,辦雜誌是在台灣為共產黨統戰活動.

劉明入獄後,散盡家財,很多情治人員包括林頂立與劉啟光都收過買命金條.陳逸松說本來是以資匪判死刑,後來陳逸松與劉明的三哥劉傳來去找剛卸任的台北市長游彌堅,求見保密局長毛人鳳,告知,劉明具人望,判死刑會失台灣民心,因此,才答應考慮,後改判十年.>>
 
他們兩位聽了之後,沉默好久.這時,夕陽已經斜斜照近窗內了.如果要拍陽光直射昇福坑,這正是時候.我看他們陷入沉思中也不敢離席告辭.

 
65歲先生說<<,如果還有收到這本書,請給我ㄧ本.我竟然不知道這些詳情.可是,我也想起來了,我是二十二歲進入李建興的瑞三礦業公司.李建興與九份臺陽的顏欽賢感情沒那麼密,但是,與劉明卻很好.大約是民國58年左右.是瑞三礦業公司四十週年慶.劉明還曾經應邀在典禮上講話.>>
 
70歲的先生接著又說<<唉,老歲仔死了了囉,但是,伊的總巡陳添壽先生,還在,住在雙溪鄉的柑腳村.今年九十幾歲了,還勇健的狠.欲問劉明事情,問伊就對了,劉明的職員,幾乎都是用下港的同故鄉人.但是總巡這個總管職務卻是由本地人做.這個總巡也沒辜負劉明這個頭家,認真打拚又很兇.>>
 
 
這時65歲先生接著說,<<還好,劉明坐枷的日子很好過.錢開了好多,上下打點>>而70歲先生也點頭.
 
心裡想,那在被保密局審訊時呢?似乎不好熬.
 
朱昭陽回憶錄裡說,<<劉明出獄以後,說,保密局的人誣指我用錢買共產黨,對我殘酷刑求.他的健康因此受到很大的影響.直到晚年還在為脊椎骨受刑的傷痛尋醫覓藥.>>
 
兩位先生所說的好過應該是在判刑確定後吧.除了撒黃金,也許與家人的不得不配合政策有關;同上的回憶錄裡說,
 
<<劉傳來為了營救服刑中的劉明,不惜為國民黨效力,策反廖文毅等回台投誠,1958年7月15日獲得開釋.日據時代一心嚮往祖國的劉明,出獄後,繼續在基隆,新店經營礦業.>>
 
<<劉明先生88歲那年,走上街頭參加聲援蔡有全,許曹德(延平的校友)台獨案大遊行,不幸跌倒受傷,開始行動不便,終至臥床.1993年9月2日辭世,享年92歲.>>
 
劉明先生又是為了他創辦的延平學校的校友而強出頭嗎?
 
朱昭陽先生最後回憶說<<劉明一生仗義行俠,服務社會,奉獻人群,他是不虛此生了.而他風光於他所反對的異族統治,卻被毀於他所熱愛的""祖國""政權.>>
 
回憶錄裡引用1993年初,前保密局谷正文將軍在政治受難者公聽會中的指出:劉明當年被逮捕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家裡太有錢,擁有多部進口轎車和房屋,保密局一位王姓幹員想霸佔劉明的進口轎車,遂構陷劉明入獄.
 
五點五十分了,該回九份了.今天還是沒有守候夕陽照進昇福坑的那一刻.
 
一路上在想,剛剛,看到黃金砂都會心動而不敢與黃金砂獨處,莫怪乎,那位保密局王姓幹員看到劉明先生的財富而起了覬覦之心.
 
某位林姓將軍紀念集裡記載;
<<林將軍,三十八年初,再回任台灣警總第二處處長,同年九月,該處改組為台灣省保安司令處,職掌全省防諜肅奸工作,任務繁重....迄民國四十二年九月,先後因功奉授忠勇,四等雲麾,四等寶鼎及三等雲麾諸獎章..民國四十六年晉升中將.>>
 
1999年,林將軍的公子在紀念集裡說:<<雖然,現在此時在翻案平反,但是當年國家風雨飄搖,若不肅清內部,五十年前就自己崩潰瓦解了>>
 
我在想,當年的蔣中正總統,是不是也像鍊金人或者是殖民台灣的日本人一樣,不斷地冶鍊?試圖將台灣打造成最高純度的金湯,才會如此大火地鍛鍊台灣子民?或許出自於恐懼失去台灣,或許出自於想望反攻大陸.只是社會是多元的,是有生命的,並沒有金砂與雜質的區別.存在的本身就是價值之所在.不能當作黃金來鍊.當然,這些都只是事後諸葛亮的說法.是與非不過是一種理由或說法.
 
這位林將軍當年就是東本願寺的主人吧?如果是,恰好是朱昭陽先生這位階下囚的官長.朱昭陽先生很幸運,進入保安司令部的擁擠大牢,案子遇到一位有良知有血性的軍法官楊丕銘,山西人,官拜少校,會講日語.當夜就召他入庭,沒有審問,只有安慰,告訴他,大概沒多久就可以出獄了.
 
那時候,許多受難者被抓後,一兩年不被提審,只是關著.是常有的事,更別說安慰兩個字了.難怪,朱昭陽先生直到92歲時還很感念楊丕銘軍法官.還在回憶錄裡特別提起,出獄後沒多久,楊軍法官也退職了,為何會放棄這份顯赫的工作呢?楊軍法官說,<<軍法官固然不錯,但總是要作一些不合情理的事,實在愧對良心.所以,改行從商.>>朱昭陽先生惋惜的說,可惜,經商不順利,前幾年,楊軍法官還是很不得意地離開人間.
 
劉明關在哪裡?我不曉得.過得好不好?遇到好軍法官了嗎?谷正文將軍給了真正答案後,劉明先生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的是與非呢?
 
是與非對當事人來講,那或許沒有太多的意義.畢竟無論是與非都是傷害.而傷害不是給個理由或說法就可以平復的.畢竟那是他們自己才懂得的遭遇過程.
 
然而,對我這九份人來說,劉明曾經是大粗坑的鄉親.當然就是九份歷史的一部分.至於,定位如何?或者是在台灣歷史洪流裡微不足道?那已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位九份大粗坑人受到兩位同鄉後輩,三位異鄉同輩人的敬佩.在我眼中,比覆蓋黨旗國旗,那還值得驕傲.那是百分之九九被尊崇,或許,久了會被後人遺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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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27  lobo敬於九份樂伯二手書店
同天的拜訪另外寫有一篇九份礦工職員的回憶:蔣經國總統與礦工.歡迎指教
非常感謝大粗坑兩位先生
參考:
1995年版 前衛出版社朱昭陽回憶錄 林忠勝撰述 吳君瑩紀錄 朱昭陽口述
2000年版林秀欒將軍紀念集
 
173頁 1952年7月6日作者從台南監獄又被移送來台北監獄.一舍還有二十多名警總軍法處寄押,正整裝待船前往綠島的叛亂犯.如....延平學院創始人者之ㄧ,二二八涉及許德輝((忠義服務隊)),((黨要))劉傳來的么弟,涉案((資匪))的劉明等.

201頁 北監二區四舍的監房,都是寬不到兩手伸張,深僅丈三的斗室獨居房.是日據時代專為收容思想犯和死囚特別設計的監房.二次大戰中,因日本憲警羅織的所謂((東港事件))的郭國碁,楊金虎,以及((羅東事件))的李建興等人.1944年盟軍轟炸獄死的台南名律師歐清石則在第九房

309頁 1957年,軍人監獄,蔡x伯所受的優待,絕非囚牢裡的人可以想像,聽說連雷震,劉明都無法合他相比擬.


365頁 1958年底,楊逵一度被蔣幫安排,赴日工作.另因涉嫌資匪案而被判刑的礦業鉅子劉明,也在他二兄劉傳能的極力推薦下,一齊赴日.這是因為1956年1月31日廖文毅博士的台灣共和國政府在東京成立.蔣家情報單位擬定應付對策,其中一項即是派人滲透,但是蔣幫內部有異議而作罷.兩人分別送回綠島與軍人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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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先生於民國三十六年春,擔任行政院長政務委員,是年十二月八日率擬來台投資實業的【上海工礦考察團,來台考察。下午嘉義縣臨時參議會議長為劉明之三哥,眼科醫生劉傳來。雷震先生對劉明先生的註記說,(國民黨員,被誣坐牢多年,劉明弟兄多人,大哥為劉傳能,因劉明被誣坐牢,而跑到香港轉到日本去了。)。本段文字請見雷震全輯雷案回憶。桂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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