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室內溫度只有11度,明月與幾顆星星晶瑩著。是聖誕夜。
基隆嶼海面居然有幾點撈小管的漁火?海上不是更刺寒嗎?這漁火裡,當中除了本國也有更多的菲律賓漁工朋友。
早上,可能是我來得太晚,只見到兩艘冷凍船卸漁,沒見到那幾位熟識的菲律賓漁工朋友,或許他們早已卸完昨天深夜捕撈的小管後,船開去碎冰廠了加冰入倉準備晚上的捕撈了。今天是聖誕節,想看看也想沾染他們怎麼慶祝?
礁岩上,有一隻白鷺鷥凝視著海面。
碼頭邊,兩位老大姐,講著我聽不懂得的台灣母語。手持著兩公尺長的撈網在撈寶特瓶。穿得好潔淨,戴斗笠,全身裹住。
向她們說:{聖誕快樂}。
她們好訝異,說:{主賜你平安}
她問我說,{是基督徒嗎?}
我說,{不是。但是您的台灣母語告訴我,兩位是基督徒。}
一位較年輕的大姐說:{民國62年來到瑞芳鎮建基煤礦,那一年36歲,故鄉在台東長濱,快八十歲了;這一位,八十多歲了,來自花蓮玉里。我們都是基督徒。}
聽了嚇一跳,看起來才六,七十而已。
國語和台語好標準地與我說話。
我說,{今天聖誕節怎不休息呢?}
她說:{哈哈哈,這是主的恩典,讓我們可以眼睛看得到,手撈得到,我們就應當勞動。}
她們好快樂,說的盡是歡欣事。今天是聖誕節,也就沒請教她們到瑞芳區的奮鬥歷程,我怕這40年來有甚麼傷心事。過節嘛,該當聊愉快的。}
讓我訝異的是,她們似乎沒去過九份。將九份的方位說成是在建基煤礦與基隆八斗子之間。
陪著她們在海上尋覓。
她們彼此之間的對話是阿美族語吧?有聽到說{阿賴}這個謝謝的字。
那位頭髮銀白的年長者,似乎拉不起一個大的透明寶特瓶,吃力地後退,臉上有些漲紅。
原來,將頭更低地一瞧,裡面有黃色的液體。
我就幫忙撈起來。還真重。
將籃網遞給老大姐。
我沒弄清楚是甚麼內容物。
老大姐說:{是人的尿。}
我說,{那趕緊丟掉}。
真粗心,今天是聖誕節,怎可以讓老大姐觸霉頭呢?會不會犯了族裡的禁忌呢?
沒想到,老大姐將液體倒出來,瀝乾,再將保特瓶放進海裡,以撈網滾動,再撈起,珍惜地放進黑色大塑膠袋。然後,繼續尋覓與打撈。
我們說說笑笑著。
怕耽誤她們工作,而且,我也要去收書。
兩位扛著一大袋的寶特瓶漸去漸遠,還不時,回頭與我說:{聖誕快樂。}
我跑書時,總是會有機會看到搬家公司,或者清潔公司的工作者,與我同時在愛書人的府上忙著。這十多年來看到了無數位,很少看到他們抱怨別人,怨嘆自己或是偷懶,總是讓我分不清他們是工作或是享受?似乎與兩位大姐一樣,非常珍惜當下所擁有的工作。
看兩位老大姐如此快樂,為什麼來撿寶特瓶?似乎是不重要的了。
她們的笑語有著不必凡事牽扯到主角之外的第三者而去拉個對立面來歸咎。
所有的動作,話語,眼神是如此自信,自然與自尊;讓人好敬佩。
請教原因,只是讓她們覺得不自由與不自在。
我想,她們的工作與休閒是一體的。忘了是清朝袁枚詩人還是哪位詩人說的;白鷺鷥,寒風中,既是捕魚也是讓雙翼休息。
同時,這兩位,讓我想起了那些菲律賓漁工朋友,黃昏時,還沒出港,他們總是會在深澳漁港岸邊彈著吉他,好像以前台灣的年輕人;以及,那些搬家與清潔公司的重勞力者,邊工作邊談笑的模樣,似乎景氣與他們無關,沒甚麼好關心的,低頭負重與認真打掃才是要緊;說來好笑,他們看我扛書,幾十,幾百,有時也會上千公斤,甚至,還會擔心我扛得過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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