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從九份出發,風有些大,雨有些斜,大海的波瀾將浪花推得好高好潔白。經過了深澳候車亭,亭內小茶几上的棋盤有一個空酒罐,還有一盒象棋。走下摩托車。
那亭,向著公路也向著海。坐在亭內看著大海,內心寧靜得像個獨飲者,雙眼專注得像個下棋人。突然間,一隊白色的海鳥,好貼近海面,緩緩人字型在我眼前掠過。
怎麼沒注意到從哪個方向飛來呢?牠們的白是那種可以溶化在浪花頂端的顏色,沒有靠近還真是不容易察覺。看著牠們往基隆山的方向飛,逐漸隱沒在飛雲之間,與雲的顏色溶為一體了。我就啟程往基隆去忙了。
(99年10月16日)
早上三點,九份下了一場大雨。迷迷糊糊中只感覺道,那雨聲之大,將窗外大竿林溪的蛙鳴給掩蓋了。當我被鳥兒吵醒時六點二十分了。
天光好暗。雨停了。六點四十分我抵達了九份的山的最高點。
東邊草嶺,西邊大屯山,南邊的坪林高山,來不及下完的雲持續擺盪在山巔。只有我一個人。滿山的鳥在叫著,菅芒花還沒吐露花序而櫻花樹快掉光了葉。
霧像浪潮一波一波湧向我,將我一回一回淹沒。天太暗了,不適合拍照,
但我還是按下快門,希望有一絲陽光剛好穿透而來。野薑花昨夜展開的都褪了色,被雨打得花瓣都垂向了地。不過,同一株新的花苞卻準備綻放了。雖然沒有露珠,但是卻都很晶瑩。
我就這樣坐了一個鐘頭。沒有想到太多的事。只是期待著陽光。偶而想起從前就難免笑了一笑。陽光終究沒來,霧中的風倒是有些清涼。(99年10月15日)
有看到白鷺鷥嗎?
河的右側上個世紀初就建了宜蘭線鐵路,左岸呢?上個世紀末也拓寬了通往三貂嶺的公路;基隆河在這裡還可以看到那古老的地形大概就是大華壺穴吧?
上禮拜三,我搬書不慎又傷了脊椎,於是呢,只好將客人轉介紹給適合的同行們,請同行幫我的忙。本想,休息個三天就好。沒料到,前天還是不敢動彈。整整五天了。但是呢,上週四有位服務過的客人,堅持要我去,當時,我就約了昨天上午。依照約定的時間去忙了,過濾後,幫忙丟掉快兩百公斤,帶回九份的有六十公斤。都是畫冊與老文學。心裡一陣狂喜。就忘了疼痛。下午回到九份。趕緊躺著。
只是,營業額很差。昨天又摃龜了。傍晚。就去看鳥了。那是白鷺鷥吧?火車與汽車在河的兩側奔馳著,而我呢,看到牠專注地凝視著滔滔的水面。我知道,只要我不要再往前一步,就不會驚起牠。
一個小時後,最後一道陽光從右岸的蛇子形山穿透雲層灑下時,牠捕獲了溪哥仔魚。瞬即拍翅而飛了。我想,只要基隆河的水依舊清亮,這白鷺鷥大概也不會想離開這塊大華壺穴的流域吧?窗外已經看不到霧中的基隆山與海了,今天,看樣子生意又要不好了,可是呢,我有一張竹躺椅可以躺著顧店看看書,其實也蠻不錯的。這樣比白鷺鷥站在河中央輕鬆多了。(99年10月13日)
這是我的愛車,是右邊有書袋的那一台啦。
昨天清晨搭台北開的6:20分電聯車,8:22芬來到頭城。沿路上有陣雨,瑞芳山頭有美麗的山嵐。我是不是錯過了九份的雲海了呢?火車過了福隆,海面上有許多漁船在作業,好高興,那,宜蘭應該沒有雨了。
與割愛愛書人聊起了李榮春這位頭城作家,聊著聊著,竟然也快十二點了。告辭了,我將收來的書分兩批推到頭城郵局。留下了三袋準備自己推上火車,好節省郵資。兩點五十寄完了六箱。三點三十五分有電聯車到瑞芳。於是,我就閒逛起老街。
沒想到就走到和平街。李榮春先生曾經有一本小說就叫和平街。空蕩的街上有一些古老建築。太熱了,老街上只有一位老外和我,沒有任何流浪犬。
意外的是,有人在叫我。原來是早上收書的愛書人和他的朋友。我們又聊起了李榮春,她的朋友邀我到她隔壁⋯⋯家,拜訪一位祖上在道光年間就在這裡企起的耆老。她說:這位耆老或許認識李榮春。可惜,我晚上台北還有行程。於是,我們就這麼約定了,下回來宜蘭,一起共同去拜訪他。上了火車,龜山島上的雲已經散了,而漁船還在那裏作業著。(99年9月30日)
忙了好多天,都沒來看日出。清晨五點出發時,這才發現九份的櫻花樹逐漸脫落了葉。在雞籠山口,我沒看到日出從鼻頭角海面躍起。原來,日出點已經南移到茶壺山的背後了。果然,是過了中秋了。昨夜我都得蓋毯子了,九份的秋意的確轉濃了。(99年9月27日)
昨晚是中秋節。愛書人只有昨晚有空。五樓公寓爬了二十二趟。五點三十分打完包。六點四十分,搬完二十二箱的書到一樓。遠近都有人在烤肉,好熱鬧。我斜躺在手推車,等著貨車來。八點三十分,貨車先生來了,他說天空的月好明。十一點我才上床。
今天清晨趕到基隆,晚了,經過八斗子漁港時,已經七點了。見到一位年輕台灣漁民與外籍魚工朋友正在織魚網。空空蕩蕩的。感覺就像是昨晚,一整棟的樓梯只有我一個人在走的寂靜。(99年9月23日)
颱風要來了,門口這隻貓在想甚麼呢?幾天前,到一家門禁森嚴獨棟獨戶的大樓裡收書。客廳怕不有三十坪大。
一屋子身體殘缺的貓和許多五圓的布袋。女主人拿了一雙三十圓的人字拖鞋給我,她繼續忙著講電話要求醫師拯救那斷了一隻腿的受虐貓兒。
我收我的書。天哪,都是台灣早期著作。但是,我還是聽著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有一句話說:那貓兒還能自己喝水,就代表牠不想被安樂死。這時,貓兒在我的腳邊撒嬌著,我隨手拿起梳子為她梳理。女主人說:麗麗,屁股對著客人是不禮貌的。
貓兒,嘿,趕緊調了方向。真神。這時,我的手機響起,是大同區那一方向的中年愛書人。他說他不知道書的價格,有線裝的民國三,四十九年的書法大家的詩集,也有那個年代的著作大約十來本。
我聽了,請他念書名給我聽,好喜歡⋯⋯,但也好猶豫該不該馬上去收,最後,還是給了他同行的電話,因為我想和這位女主人聊聊。
女主人每一句話都有一個不同的表情繼續指揮著動保員,要求將受虐貓轉院。我當時想,這位女主人是那貓呢還是愛書人?
電話空檔,她問我店在哪裡?我說在瑞芳,她好高興地說,那裡的九份與侯硐對貓最友善了,她也常來搶救。說完,她又繼續講電話了。
我收完書,這才發現,她的牆壁上空空蕩蕩的,只有高高低低的空的櫥窗,貓兒就在其間跳躍著。我說,五圓布袋都是做甚麼用的?她說,抓那些受傷的貓啊。
後來,我們也沒聊,她衝的就去醫院了。前天,那位賣書的中年男子,打電話來向我謝謝。
我好喜歡這份工作,經常,是在謝謝與被謝謝中渡過,而且看了許多台灣美好的一面。那位女主人說,如果有來瑞芳救貓,她會來找我。我想,希望店門口這隻貓,到時候也會再來,來當陪客。
李香蘭在自傳裡引述畫家梅原龍三郎說;【貓的眼睛有兩百多種表情,你比貓還多,你有一張每次看都不同的臉】。回想起,當時女主人電話時的臉上表情,不也是如此嗎?好心疼大同區附近的那位中年人的好書,可是,可以看到愛貓人的付出,心裡就平坦多了。人總是不能貪心的,她那天也給了我不少想望很久的好書哪。(99年9月19日)
我忘了這站牌的名稱了。我等公車時,站牌正門外的大海好幾艘大漁船返航了,釣客正從礁石上將小舟往海裡推;朝霞從天際線的雲隙,投射出六道光芒在海面上。站牌另一端的窗戶,太陽緩緩升起了。公車來了,我就到基隆去了。(99年9月16日)
有看到那位魚夫嗎?
昨天清晨到基隆忙。太陽升起時,海面上冒出了一位收網了的魚夫,每一個大浪打來,拍打在他身上,濺起了一波波金黃的浪花,灑落在大海裡。走向岸邊的他手上抱的那一大包的魚網,因為逆光,我看不出是不是有魚獲。倒是緩緩流下的一簾簾有如瀑布的水好金黃。他靠近我了,我們彼此揮揮手。還是逆光。我還是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有他揮手時,又抖落了點點金黃的水珠。(99年9月12日)
左上角有螃蟹喔
喜歡讓自己專注在對沒有生產力的事務上。於是,昨天日落後去看海;今天日出前也去看海。今天沒有日出。倒是看了一個多鐘頭,螃蟹抓立在礁石上,抵禦浪頭的英勇模樣。牠們抓住每一波的浪頭,努力地從浪頭中覓食。天空的老鷹與海鷗,因為我的存在而放棄了牠們。而我呢?怕暴露我的存在,整個人趴在另一座高高的礁石上,看著牠們。七點四十五分。我緩緩退開,到台北溫洲街工作了。投身在火車與捷運的人潮中去覓書了。(99年9月3日)
昨天兩家的收書,很狼狽。可以說在風雨中,從陡峭的山坡住宅,一回是30公斤,一回是120公斤,推了好一大段的下坡路,然後走到附近的郵局。那下坡路時,一如往常,不是我推書,而是書推我。可是很高興。那些都是好喜愛的書。只是,昨晚一躺下去,就從八點睡到早上四點。醒來時,窗外沒有路燈,只有滿天的星星與彎彎不明的月。我想,該慰勞自己,摸黑的騎車到鼻頭角。沒有日出。而且,通往燈塔懸崖旁的小徑有小落石。我出於敬畏,就止步了。守候到五點四十分,海面依然黯淡。除了寧靜,鳥,船都沒有,風好幾回差點將我的鴨舌帽吹走。回程騎到南雅。黑嘛嘛中就看到光透過雲端投射在鼻頭角燈塔。好幸運,還好我出手好俐落,就只一次按快門的時間,光就消失了。這是老天爺給我的安慰獎嗎?獎賞我那麼早來看祂的日出戲法嗎?(99年8月18日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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