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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天了,氣溫,陡地降到十六度.斜風細雨,還真讓人懷疑,昨天,那一場讓我穿短t恤的暖暖春陽,不是真實的過往.
 
站在台北市南昌路一段,算一算,總共收了十三大袋的二手書,讓我傷腦筋了,郵寄的話,可能花費1100圓;搭計程車回九份,也差不多這個價,只是擔心超重,將車子壓壞.
 
正猶豫著,一輛計程車停在面前.告訴他,書很重,沒關係嗎?
他說,就給他一個賺錢的機會吧,車子的"庫雄"很好,別擔心.
 
想想也是,郵局不差我這1100,可是這位運將也許正需要這筆生意.
 
打開後車箱,整潔是整潔,然而,卻有簡易瓦斯爐,鍋碗瓢盆,毛巾牙刷..等等炊煮與盥洗用具放在塑膠臉盆裡.還有一個整理箱,看得出是行軍毛毯以及衣服.
 
按照慣例,不讓運將幫忙將書袋提上車.他笑著說,我不會收小費的.我說,我是擔心您的手扭傷或者腰給閃了,就像是,我不曾讓割愛的愛書人幫忙搬書.畢竟,搬書,還是讓我這販夫的粗人來作才適當.
 
他笑得更開懷了,將他的襯杉拉了出來,顯現了腰間的護腰帶.他說,以前是開"湳仔管"水泥預拌車司機,是屬於沒有固定雇主的那一款,一年來,被叫工的天數少到幾乎沒有了.接著,笑著說,應徵過搬鋼琴工人,該傷也傷過了,這一袋十五公斤算甚麼.便搶著提了.
 
他問我,請問您到哪裡?
 
我說,上瑞芳的九份.
他好高興地,拍著方向盤,說,哇,這可是千把塊的"阿達力".

車廂裡,室內鏡掛著好幾串廟裡求來的平安符.平安符下方,有一張全家福相片.他開心地說,這是他的父母,太太,大女兒,小女兒.
 
只是,車內有一股食物與換洗衣物雜合的氣味,隱隱瀰漫著.
我謹慎而善意地告訴他這點發現.
 
很不好意思地告訴我,失業快一年了,今年春節前,將台北市松山區的房子退租,安置孩子與太太回嘉義竹崎的老家.
這台車每天租金是600圓,每天跑十四個鐘頭,剩餘的時間就睡在車上.在加油站或者是火車站刷牙洗臉,甚至洗澡.每天將生活費控制在100元左右.賸餘的收入就存入太太的戶頭裡.
 
我說,那您這樣不是很辛苦嗎?
他說,先生,如果您到就業服務站看一看,就會覺得我是幸福人.畢竟,我還有工作,更何況,每隔五六天我就會花費兩三百元,到三溫暖洗個舒服的澡,睡上七八個鐘頭的覺,讓自己神情愉悅,精神飽滿.
 
我說衣服怎麼晾乾?他說,睡覺時,就夾在車窗上,順便擋擋光線.
 
今年三十歲的他,說,我那兩個孩子好喜歡竹崎,而我父母常常也被她們逗得好開心.這個失業讓我孩子有一個大自然的綠色童年.
 
我們聊著聊著,到了九份店裡的門口.我不准他再幫我提書袋了.他還是堅持著.我說,替您兩個可愛的女兒著想吧.手扭到了,方向盤就沒得握了.他才作罷.
 
970圓,堅持找我30元零錢.
邀請他走進店裡,沒想到,他將錢都買了繪本套書要送給他女兒.
 
也不願喝杯茶,我說,九份風雨大,歇會吧.他說,您說您是販夫,那我就是走卒,大家分頭賺錢要緊.
 
目送他後,才想起,過路費我忘了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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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25 lobo於樂伯二手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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