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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西番蓮(Scarletfruit passionflower)就是羅漢果或者是百香果


 




落葵,又叫藤三七

百香果

南美蟛蜞菊(Yellow dots)

金露花(Golden dewdro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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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點三十分。來到瑞芳傑魚坑路的萬壽山。
 
萬壽山,這名稱是怎麼來的?很好奇。去年曾經與九份黃金茶鋪的沈先生,從北方路口走到南方路口。而我現此時就是在南方出口的福德祠。
 
福德祠,面向的是屬於八分寮溪的小支流吧?溪裡的溪哥仔好肥大。沒有看見吳郭魚。好高興。百香果,香蕉,綠筍竹等等佈滿了祠的四周。白鷺鷥飛啊飛的。祠的後方,是好幾噸重的大石頭。被一棵大樹的根給包裹著。
 
福德祠很有趣。對聯的上半句,大約是【福光臨勝地】吧?下聯,那可是有意思了。【德澤普臺疆】。剛一看,覺得好大的口氣。但是,想想。這不是官卑使命宏的最好表現嗎?
 
這福德祠,是古老的砂岩蓋的吧?年代沒有寫。但是式樣是與九份地區,清朝,日本時期相當一致。可見年代久遠。是淡蘭古道的路線之一嗎?
 
雖然上聯我記不清了,但是這裡是勝地是沒錯的。只是,我很不懂的是,為何福德祠左後頭,又有三個紅磚頭平放地面,磚頭上另外有一個香爐?香爐的也有青香正在燃燒。這有甚麼特殊的民間信仰嗎?
 
雨開始微微下了。等了十幾分鐘。終於有一對大哥大姊,穿著雨靴,匆匆而來。經過福德祠時,我趕緊閃避一旁,好讓他們向土地公打招呼。
 
他們鞠完躬,親切向我說;【敖早】我亦是如此回禮,同時,問說;【您欲去那位?】
 
大哥說,【欲去扒山。】大姊說,【欲作夥行麼】
 
他們怕不有六十開外了吧?下雨天,要爬山?我說,【敢好?扒山?置落雨呢。】
 
大姊笑笑說,【不要緊啦。有帶雨傘啦。】
 
我一想到還要上九份開店,假設上山後,待會還要從北方出口走到這裡,怕不還要半個鐘頭?就只好婉拒了。告別後,他們就自顧地走上山了。
 
這時,我才想起,我有一堆問題要請教。我問說;【請問,您厝企在那位?】大哥比著來時小徑說,【就置前頭啊,有閒來泡茶。】
 
啊,本地人ㄟ。有些後悔,剛剛應該合他們走一趟的。這萬歲山,不過兩百公尺,以他們的速度,一個小時就走完全程。只因為一念之差,沒機會向他們請教。
 
雨又停了。走到溪裡看魚兒游。看到魚兒不停地迴旋。這我才想到,真笨,我不會騎到北方,然後走上去,與他們在山尖的【礦務課基石】點會合。?
 
七分鍾後。我來到了北方入口。入口處,一位老大哥正在鋤地。菜園旁,有一個高約一公尺,寬約六十公分的小洞。洞深不可知,洞口底端築起一個高約十公分的小水泥堤。小水泥外堤有六個孔,外接水管。
 
嘿,這原先,難不成是煤礦的氣坑?寒暄問安後,我請教這位老大哥,說,【請問這以前敢有出土炭?為何有這粒孔】
 
老大哥說,【這是日本時代,有一個呂議員開的孔。這粒孔是置做探勘煤層。用四尺的拖籠,人工開挖的拖籠式,挖到三百外公尺深。結局是,不出碳,所以就放棄。】
 
呂議員?是誰呢?改天再查資料了。
 
我說,【你那會這爾仔清楚?你敢亦是落過炭坑?但是,看你無砂肺的症頭,舉鋤頭復這麼有力。】
 
他說,【砂肺是加減有,落炭坑,大家肺部攏會傷到。只是症頭重合輕的差別而已。】
 
我說,【按爾。你炭工可能作不多久吧?】
 
他笑著說,【台灣總仔共有三百六十四孔,我攏總做了四十二孔。瑞芳,牡丹,汐止,新店,海山,攏作透透。你講,我做的時間敢會短。我合你講。我自十八歲,就做炭工。足足做了三十外冬。今年七十四。真誠是,死不去的。】
 
我說,【你有夠猛的。做了四十二孔。敢是學少年仔,一年換二十四個頭家?】
 
他放下鋤頭,笑著說,【炭工仔換孔做,真庶常;彼時陣,今仔日入勞保,明仔再,就可使,換公司來入坑。若是薪水歹,抑是,炭礦的品質差,或者是,炭坑不安全。炭工仔著會移位換所在。像我,有五個序小要成大漢。總不使像我彼個作田的老爸同款,置我六歲著過身。過身時,雖然有三分的薄田,但是,不存落半角銀。留下八個子女。含恨而終。】
 
我很難想像農夫家,一家之主英年早逝,妻兒該是如何是好?
 
他歎口氣,望著傑魚坑的方向說。【老爸一過身。一家著散落四方。我四個姊妹,護人的護人,作工的作工;兄弟仔四界找生路。家境歹,愛認命。我,咱人的八歲就替人看牛。我記得真清楚,因為彼年底好是台灣光復。看牛看到十八歲。攏是四界住,住置牛頭家的兜。我看阮老爸彼款。我著認真打拚。不甘吃好,認真趁錢。我這不算啥。彼時陣的炭工,攏是按爾吃苦。但是,真注重,趁有錢,合,礦場有安全性麼?】
 
大約七歲就離開家去四處放牛?真是辛苦。難怪長大後,比較會盤算。看他好手好腳。我說,【你這爾細膩。所致,攏不牴著落嵌?】
 
他望向基隆山所在的九份,說,【我算起來,是死不去的人。九份仔基隆山的煤山煤礦,發電機爆炸,死百外人。我真好運。牴好一禮拜前,感覺怪怪。我著離礦。徙去別位仔做。不想到,就發生這款悲慘。你知影麼?彼是一百外條的性命,也是一百外的家庭會面臨困境,甚至是四界散。但是炭坑如何小心,也是愛看土地公的庇蔭。我有兩回。一擺是做牛稠仔工,土崩落下來。壓傷了腳,倒置病床,欲一個月;一擺是綁鐵線,鐵線刺進眼睛。】
 
我一聽刺進眼睛。不由得驚呼了一聲。牛稠工,那是與掘進工一樣危險的工作,顧名思義,就是像蓋牛欄一樣,為礦坑架起坑內支架,好讓挖礦工,【安全地】挖掘煤礦。壓傷了腳,那算是輕微的。是這份較高薪水的工作,常聽得到的風險。但是,眼睛被鐵線刺進那可是後遺症無窮。
 
他說,【我現此時,正眼已經白內障。我只做過兩回掘進工,彼正是危險。所致。我大部分是做挖炭工。阮做炭工ㄟ,算不歹了。倒置瑞芳礦工病院的時陣,復可使領日仔錢,一工六百元,是勞保局發的。這不關礦主的事情,所以礦公司不發錢,也不補貼新資合藥費】
 
說到這裡,我不知該說甚麼?因為,較早期慣例,礦區挖礦,常常是層層發包。礦工是跟著小包仔,組進組出,死傷與礦主公司無關。礦主頂多是包個紅包或者是白紙敬。死與傷,那是一個家庭經濟悲哀的開始。
 
沉默了一會,可能看出我的心事吧。他說,【彼是炭工仔,欲落坑,著知影的事情。不需要映望礦主。不甚麼悲情啦。】停頓了一會,他又說了一遍,【我這是算死不去。】
 
看我笑了。他讓我看了一下肩膀傷口痕跡,說,【我這世人,幾若次死不去。八二三砲戰。我置大金門做步兵。顧海防。阿共仔,敢若是起痟ㄟ ,兩點外鐘,擲了兩萬外粒的砲彈。我的兵友,企在我的身旁,被炸得碎糊糊;我真好運,只是去護炸碎的碉堡碎裂的石仔,ㄎㄧㄢ(金堅,去掉土,合成一字。台灣話唸成ㄎ一ㄢ,打,擊,飛射的意思,電腦無此字,抱歉啦。)得歸身軀一孔一孔全是傷。】
 
很難想像,他被共產黨砲彈炸碎的碉堡碎石,激射全身,體無完膚的景況。我說,【你對咱台灣真有貢獻呢。】
 
他好驕傲說,【是啊。阮雖然是小卒仔,對台灣也是出過力。但是,政府對阮也是不歹。合阮這些八二三死不去的,當作老芋仔置看待。每個月發萬三元。親像是老榮民哩。】
 
我說,【講到老榮民,你的部隊,外省人敢濟?】
 
他說,【彼時陣,一個班的班長合副班長,攏是外省仔,其他班兵,攏是台灣人。但是,阿共的砲彈一打來。大家攏變成台灣的人。好加哉。八二三守得住。不護阿共仔合台灣提去。若是按爾,台灣也跟阿共仔同款,文化大革命囉。彼着慘囉】
 
原來,族群的融合是要靠威脅這塊土地的敵人的砲彈。算起來,中國共產黨也是有功勞。我說,【彼當時,你敢攏未驚?】
 
他說,【做兵ㄟ,驚槍子不驚砲彈。槍子,滿四界亂亂竄,看不到;砲彈落置那,可按算,可通閃。講到砲彈可按算。我著想到。咱護阿共仔轟炸了兩點外鐘後,經過美國仔同意,中央的指示,開始還手;咱的砲兵,不管是,外省仔,福佬仔,客人仔,原住民仔,大家將差不多三十公斤的155炮彈的提起來,一腹肚的火,氣到濟,亦無瞄準,亦無計算,趕緊緊,即亂斧,黑白炸。沒想到。對面出烏煙。天公保庇喔。原來炸著了廈門的油庫。嘿,你知麼?啥人置管你是那位來金門。看到烏煙,彼面中華民國的國旗下,大家歡喜合相攬。】
 
這真的是命運共同體了。還擊還需要美國人同意?他告訴我,彼是公開的秘密。我講,【你敢不驚,阿共仔贏?】
 
他笑著說,【欲驚啥?有我置ㄟ。我是守海防ㄟ。一工企衛兵企六至八點鐘。企兩歇四或者是歇二。雖然是小兵仔。但是,我認命。認真守。只要阿共仔無法度就岸,着沒什麼好驚。阿共仔,人濟,砲多,但是咱的人,心齊。】
 
說到這裡。來了一位先生。這位大哥說,【這是阮細的。伊現此時,是某某老人會的理事長。】
 
我趕緊向他的弟弟致意。他的弟弟熱情地邀我到山頂上泡老人茶。並且說,那裡可以看到基隆河流經瑞芳的美景。我這時才想到,這趟來是要問萬壽山步道是不是清朝就有?
 
這位弟弟指指這位大哥說,【不是啦。按這到山頂。彼是二十外年前,阮三哥合幾若位礦工友,起造的。起先,無路痕仔。是用人工,用鋤頭挖,用杉仔木作路階,寬寬仔造的。攏總做了兩百外工。後手,過了十年左右。政府就來打紅敏土,設白鐵仔扶手。】
 
我不敢相信。萬壽山的北端步道的歷史才二十幾年。並且,是由退休老礦工們,一鑿一斧建設的。更不敢相信的是,他們說,【萬壽山是阮大家參詳來號的。】
 
這可有趣了。老礦工不僅為台灣的安全出過力,也擁有這風景名勝的命名權。太厲害了。
 
 
我佩服地讚美。
 
這位大哥靦腆地說,【阮是死不去的。春一條命地護國家飼。總是愛對所企的地方,有淡薄的出力。阮老母,活到九十六歲。也是做到死。阮阿姐,現此時也是九十六。同款打拚。】
 
歎口氣,接著說,【阮這沿的真認命。無讀書,我識的字,是做兵時一字一字檢的。九份仔的煤山爆炸了,台灣的炭礦,煞攏收起來。無底挖。我着做一段"剖草工",替中央的地質探勘隊做東北角的開路先鋒。剖草,造濫塗仔路,護讀書人伊們行。所以着會了解按怎開路則不會傷到山的經脈。】
 
我說,【按爾,你則打拚,應該有春著。你的媽媽,有享到福喔?】
 
他指著腳旁清朝日本時代就有的水圳說,【有啦。享受欲二十外年。阮老爸所留落來的三分地的薄田。沒想著,民國六七十年,台灣經濟起飛。後來翻成了公寓。四界散的兄弟,攏有箍倚來,企在附近仔;出養的姐妹仔,也有往來。】
 
我好高興這農村子弟一家的發展。他很驕傲地,抬起頭,【我有五個子女。也沒時間看顧伊們。但是攏有讀到高中。大漢孫也讀到大學囉。你知麼?我五十外歲時,中央的剖草工做煞,我即去做冷氣的二手。台灣各個大病院走透透。我識字囉。但是不曉看圖。所以師傅一喊,我着愛扛起,幾若十kilo重的冷氣機。按爾。成養一家。好加哉。子女真識事情。讀到高中。】
 
這時,已經是八點四十五分了。不好耽誤他的整地了。而他的小弟,邀我上山泡茶。我只好告訴他們還要上九份開店。
 
他弟弟說,【現此時,不比較早。想欲做牛,勿免驚無田可犁;有事頭做,通幸福。另工,手閒才來不要緊。萬壽山未走。阮三哥一生的故事,親像是番薯藤,落落長,欲聽,免驚無。】
 
我們聽了都哈哈笑出聲。
 
這裡,看得出是梯田。改天再來山上找他們與那兩位之前的大哥與大姐。印證一下這對兄弟們的話是否正確。孤證不立嘛。
 
想到這裡。不禁好笑。幹麻那麼有懷疑心?只因為這條萬壽山北方步道只有二十年歷史?覺得與想像差太遠,有些失望?
 
我太幼稚了。淡瀾古道,最初,不也都是原住與墾殖的先民所踏履而出的嗎?何必就因為才二十多年的歷史而否定呢?就算是新生的淡瀾古道之一好了。萬壽山的命名都已經被官方認可了,就讓自己的主觀意識裡,台灣多一條淡蘭古道新支線又有何不可?只要千萬年後的台灣還在,誰會在乎那新與舊所差別的一兩百年?
 
時間已經是八點五十分了。不能再胡思亂想了。更不能再耽誤他們的種作。於是,向他們兩位鞠躬告別。他們點頭回禮,晨曦下的笑容,好慈祥。好像剛剛在南方出口所見到的土地公的塑像。一時間,有些迷惑。同時間,那句對聯又浮現我眼前。
 
【福光臨勝地
 德澤普臺疆】。
 
改天來觀看一下,上聯究竟是怎麼寫的?這古老的對聯還真有意思。那麼久的年代就認為,每個小土地公,小國民都可以愛護與保衛臺灣這塊美麗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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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10  02 樂伯於九份樂伯二手書店
感謝這兩位大哥
感謝叔樵書友告訴我,這些福德宮旁美麗的花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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